第八十一章 墨鬼之辩(5.8k)(1/2)
浓密林木郁郁葱葱,断阙处正露出了碧瓦红墙,赫然是巍巍然一座雄壮的道观。
松坡冷淡,竹径清幽,掩映松篁一簇,半露楼阁数层,修真院前,暌违故人阔别再会。
荻花题叶拂尘一搭,率性见礼:“黓龙君。”
佇立不摇,更不还礼的云棋水镜只是道:“为何不用你另一个更熟悉的名字称呼?”
说着,黓龙君兀自取出绢布铜镜,慢慢擦拭起来,规律的摩挲声和着沙哑低迷的嗓音教人闻之难忘。
“该用什么名字?”荻花题叶说,“策天凤、盗才生、神奕子、默苍离……还是——”一字一顿伴随拉长尾音,细数层剥记忆中的马甲,“墨家钜子!”
云棋水镜看起来正想说些什么……
“或者我该问——”径自打断智者话术的荻花题叶目光认真看向眼前人影,“你要与我为敌么?”不同的称呼宣告立场之别。
“如果你当时有这般决心与勇气,”黓龙君喉音沙哑,别开机锋,“或者他也不需要另觅传人。”
倘若说北竞王是因隐藏的野心而被排除在外,荻花题叶则是因没有挺硬担责的信念而落榜。
黓龙君的话意并不难懂。
然而个中刻意制造道德高地而打压对手心态的企图也是一闻即知。
那是谈判中惯用的伎俩。
故而荻花题叶对此不予置评——
“我还以为北竞王被放弃的更大原因会是年纪。”随年龄增长的或许不止阅历,更有傲慢,毕竟——“作风稳重与故步自封只差一线,却是天差地别……专断独裁的心,是要怎样听得见他人的声音。”
意有所指的话语入耳,黓龙君擦镜的节奏不见紊乱。
“所以——他选择了雁王。”那个愿意广开言路采纳雅言的少年。
“不似竞日孤鸣将人心冷暖看得太清太透,至少当时的雁王尚且保存有一份属于少年的热情与活力是么?”荻花题叶反问。
那是默苍离选择上官鸿信栽培的原因,也是后来将竞日孤鸣判出局的依据。
少年人会有一个很大的梦想。
无论这个梦想在别人眼中是否能够实现。
但伪装假面下的怪物不同,他将利益计较得太过分明,更不会去许下那些少年意气的梦想。
“但最后也是你,将这份天真彻底抹杀。”荻花题叶说。
“平定内乱,一统羽国,教子民丰衣足食,是雁王的理想,”黓龙君一板一眼道,“事实是,他做到了。”为羽国百姓带来了和平安定的生活。
“但却为此失去了一切,”荻花题叶分辩道,“雁王的父亲、小妹也因此牺牲,空余权势、皇位和传诵千古的明君之称。”
“这是必要的牺牲。”黓龙君语气平静。
“成为钜子的必由之路吗?”荻花题叶反唇相讥,“一视同仁的不忍,一视同仁的舍得,所以你就借机替他斩断私情,让他能再无挂碍,安心贯彻墨家意志巡回九界。”
“出身与血缘,是偏私的动机,所以必要排除在外。”黓龙君并不否认,跟着话锋一转,“这是你希望引导出的结论,还是说,你想借此替自己开脱——告诉我这是你排斥墨家传承的原因。”
放弃故土、人情,只为九界安危……这是私心与公理的权衡。
“若如此,修真院惨案爆发、道域内战为何不见你有所作为?”黓龙君讽刺……说好的出身难以割舍呢?
话音落处,天色骤然一暗,场景也随之一变。
一曲红墙隐在苍松老桧之间,白玉石砌就的台座基上血红的观门已大开。隐隐寒凉的风带着未散的铁腥味,是修真院一百九十四条人命交织而成的牺牲,更是道域内战的引线。
不觉于耳的杀声若有似无回荡,依稀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影相搏。
为雪恨,为争权,共同沉沦翻腾一片红尘苦海……
“看来你从皇甫霜刃的记忆中得到不少讯息。”荻花题叶道。
黓龙君不讳言:“试图掌握无垢之间,思能是必要的手段。”、
因此记忆交换势在必行。
缺舟从中得知元邪皇再临的讯息选择作壁上观,而大智慧则获得了更多关于荻花题叶对道域的印象。
“感知到了台面下之暗流的你选择远走他乡,明哲保身,”貌似沉迷擦镜的黓龙君分心争论,“却反过来埋怨旁人顺势而为引爆道域的手段太过激进……”
模糊不清的镜面,愈擦愈分明。
公义私心的界线,愈辩愈暧昧。
一者坐视牺牲,一者当断则断。
黯淡的月色下,遥遥对立的两人,却是无二的满身泥泞。
不知哪里来的血滴飞溅,溅在洁白的衣衫上,洇染出属于绝望的色彩。
“事实是——”
黓龙君不动声色颠倒因果。
“若非你赋予学宗无聊的希望,即便当时学宗再兴盛,也未必会让玉千城感到威胁,以至酿成惨案。”因为天元抡魁的制度就摆在那里。
这是一道陷阱题。
即使没有荻花题叶,也有风中捉刀……积弊甚深迟早有爆发的一天。
同样的,没有黓龙君,还有逍遥游,解决矛盾势在必行,如此辩论下,荻花题叶更无反驳余地。
跳脱出来的荻花题叶完全不打算跟着黓龙君思路走——
“同样的话奉还,也许你该反思,能力卓绝的钜子,”墨家十杰,一枝独秀,“才是激发九算野心的最大原因。”
他们相信钜子的智慧,也因此,他们更深恨钜子的“不作为”。
“墨家,不需要掌控权力。”黓龙君语声淡淡,递出不变的答案。
“初衷与作风的矛盾岂非就在于此。”荻花题叶亦自偷换概念——
“自诩代天巡狩的墨家偏偏对权力敬而远之,有救世热忱却无治世欲望,因此只是在引爆暗流退守幕后,将所谓的选择权力还予苍生,只等一个结果。”
道域就是其中一例。
“然而,让他们自行解决矛盾的结果,一定是强者战胜弱者,”荻花题叶道,“也就是说,作甩手掌柜的墨家只是在纵容另一个强者的出现来掌握权力。”
既如此,何不一开始就选择不作为,反正结果总是同样。
“不破不立,大乱之后方有大治。这样的道理,纵横家没有教过你吗?”那花该思考是否要复读了……除非,他有更好的见解。
弦外之音不减钜子舌风采,黓龙君反问一句,跟着抬起头来,灼灼目光直刺荻花题叶。
“按照这句话的意思,”荻花题叶不无讥诮地道,“秉持着这般理念的墨家岂非正是九界乱源,高唱着尚贤尚同的墨家不掌握权力,更不允许他人掌握权力。”
“你在影射墨鬼之争。”黓龙君话意笃定,要将公论扭转成私仇。
“墨家在历史中又得罪过多少教派?需要我替你一一列举么?”荻花题叶表示那不过沧海一粟,“如是这般,在顺势而为制造动乱和止戈安民的历史中循环往复,直到传至一人身上出现意外——”
“雁王。”黓龙君道出答案。
“最典型的例子不是么,分明该是无解的铸心局面偏偏走向了双双成活的结果。”荻花题叶晃了晃拂尘……旁友,你确定要选择互揭黑历史吗?
过往光辉全是案底的黓龙君声调沙哑:“上官鸿信已经死了。”
“但雁王还活着。”荻花题叶老神在在。
死过一次的人,或者坠落至地狱,又或者浴火重生。
“所以他变成了异常。”黓龙君如是道。
“而身为墨家钜子的策天凤选择了放任这样一个异常掌握权力,”荻花题叶目光毫不掩饰嘲弄意味,“何其讽刺。”
对此,黓龙君倒似无动于衷:“你是这样想?”
“如何?”
“不如何,只是感叹纵横家当代无人。”
“哦?”荻花题叶挑眉。
“羽国需要一个治国之君,霓霞之战之后,羽国局势已定。雁王死,羽国便要再度陷入动荡。”
黓龙君剖析当时局面。
“按你的想法,不作为任由上官鸿信在稳定大局,岂非更合乎百姓利益。又或者,你心中不平,只是因他对羽国放任自流,而对道域重拳出击。”
“他当真无所作为吗?”荻花题叶反问,“考虑到当时局势而自愿离开羽国的默苍离仍旧留下了对付雁王的一步棋……”
无水汪洋
“俏如来。”上官鸿信唤出修者名号,“你……在找我吗?”
“你是大智慧。”回过身来的俏如来目光警觉。
“也是雁王。”上官鸿信道。
“虚拟的人格。”俏如来说。
“你可以这样认为。”雁王一派无谓口吻。
“缺舟先生的意识在何处?”俏如来问。
“你的问题应该是——”雁王语气慢慢,“你要如何赢得这场战争。”
“你认为我无法取胜。”
“毫无胜算。”
“如果你真抓到我们的战策,就不用如此虚张声势。”俏如来讽刺。
“你用变灵器侵入我们的思维世界,减缓我们的思能,让主力由外入侵,破坏无垢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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