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1/2)
次日一早,沈隽意便去了主帐找谢景洲。
谢景洲神色一沉,“此行必然危险,你打算如何应对?”
“便是龙潭虎穴也是避无可避的。”沈隽意心中已然有了章程,“我打算带孟震走,若是国公信我,我想让二公子随我一道入京。”
谢景洲闻言,蹙了蹙眉头,走到沙盘前,指尖点向京都的方向,就在沈隽意以为他会拒绝时,他颔首道:“可。”
沈隽意松了口气,后面的话就自然而然说出口了,“至于国公爷,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安排好边防事宜后,带兵北上。”
“至于如何避开当地耳目,顺利到达京都,就需要您自行安排了。”
谢景洲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看着他,半晌,他缓缓点头,“好。”
三日后清晨,队伍准时启程。沈隽意与姜映梨同乘一辆马车,谢知刚、萧仲文骑马护在两侧,身后跟着一队精锐亲兵。
最惹眼的是被铁链锁着的孟震。
“姐夫,这回去了,是不是就该跟那昏君撕破脸了?”姜青檀趴在窗边,声音里带着兴奋。
本来沈隽意不让他跟的,是他非偷偷摸摸跟来的。
“好好骑马。”
“哦。”
被泼了冷水,姜青檀也不气馁,颠颠儿又去找谢知刚。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向着京都的方向缓缓前行。
谢景洲站在远处的高坡望着他们的队伍,神色深沉。
夕阳西下时,队伍在一个小镇歇脚。
沈隽意站在客栈二楼的窗前,望着远处被晚霞染红的天际。
那里是京都的方向。
“在想什么?”姜映梨端着一杯热茶走来,放在他手边。
“在想我们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沈隽意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凉意,“说不慌是假的,他毕竟是坐拥天下的皇帝。”
“你觉得我们胜算有多少?”
“五五之数。”沈隽意坦诚道。
“不,是八成。”姜映梨纠正,“你忘了,我们还有宁姨,还有萧侯爷他们……我们会成功的。”
沈隽意被她这通鼓励,忍不住笑了笑,“好,八成,那剩下的两成就看天意了。”
队伍踏入京都时,恰逢黄昏。
夕阳如熔金泼洒,将朱墙琉璃瓦染得一片璀璨,可这盛景之下,整座城却像被无形的网罩住,透着股令人窒息的紧绷。
沈隽意掀开车帘,熟悉的街道既亲切又陌生,行人步履匆匆。
“看来我们不在的这些日子,京里热闹得很。”他的目光扫过街角。
“那些巡城的金吾卫。”姜映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比往常多了三成,腰间的刀都出鞘半寸,脚步带风。”
她忽然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好,说明萧侯爷和谢国公的动作,已经让宫里坐不住了。”
沈府门前,管家老王早已等在石阶下,他是离府前,特地聘用的。
见马车停下,他几乎是小跑着迎上来,鬓角的白发都在抖:“老爷,夫人,您们可算回来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却在发颤,“这阵子京里风声紧得厉害,三天两头就有人来‘,有穿官服的,有便装的,问的都是您在云城的动静。”
沈隽意下了马车,拍了拍老王的肩:“辛苦你了。”
他目光扫过府墙两侧的槐树,树影里藏着两个模糊的身影,
姜映梨跟着下车,路过槐树时,忽然对着树影的方向,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还点了点头。
那两个身影明显一僵,装作漫不经心地别过头去。
进了府,几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喝口茶,院外就已经有人来传旨了。
来的是李德全,皇帝身边最得宠的秉笔太监。
他平日里连亲王的面子都懒得给,此刻却亲自登门。
“沈大人,皇上急召您即刻入宫面圣。刻不容缓,您请!”
“这么急?”姜映梨装作给沈隽意整理衣襟,匆凑到他耳边,用气声道,“按计划来。若半夜我没见你回来,就按说好的做。”
沈隽意捏了捏她的手,掌心相触,能感到她指尖的微凉。
“放心。”他整了整官服,跟着李德全出门,路上塞了几个金锭子过去。
上了宫里的马车,李德全捏了捏手里的金锭子,忽然叹了口气:“沈大人,皇上今儿个心情不太好。”
沈隽意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李公公提醒,不知皇上因何烦忧?”
李德全摇摇头,掀起车帘看了眼外面:“奴才不敢多问。只是……您待会儿见了皇上,顺着些说吧。”
入宫的路比往日难走得多。
朱雀门的守卫增了一倍,个个手按刀柄,目光如炬,通往御书房的长街,连平时随处可见的宫女太监都不见了,只有禁军甲胄的寒光,在廊柱后若隐若现。
这架势,不像召见臣子,倒像在布一个天罗地网。
御书房里,气氛比殿外更冷。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沈爱卿,你可算回来了。”皇帝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股冰碴子,“从你离京到现在,多少日子了?”
沈隽意依礼跪地:“臣奉旨往云城查验军务,历时两月有余,今日方归。”
“起来吧。”皇帝挥了挥手,指尖在龙案上轻轻敲击,“朕倒想听听,你在云城查出了什么?是不是如朕所料,谢家有不臣之心?”
沈隽意站起身,目光扫过那四个武官紧绷的侧脸,沉声道:“回皇上,臣在云城详查月余,见谢家军纪严明,将士用命,百姓拥戴,并无传言中的异动。”
“哦?”皇帝微微挑眉。
“臣核查过军中账目,也询问过边境牧民,均无此事。”沈隽意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反倒是朝廷派去的孟震统领,行迹颇为可疑。”
“孟震?”皇上眼眸一眯,“他如何可疑?”
“臣已查实,孟震暗中勾结蛮族,伪造证据意图陷害谢家,现已将其拿下。”沈隽意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一派胡言!”皇帝怒喝,“沈隽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敢动朕的人!”
“臣对皇上忠心,天地可鉴。”沈隽意挺直脊背,“所有证据确凿,孟震也已招认。”
“证据?招认?”皇帝冷笑,一步步走下台阶,“那他人呢?证据呢?为何没随你一同带回?”
沈隽意沉默。
皇帝眼中闪过杀意,“谢景洲手握重兵,在云城自成一派,你却替他辩解?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谢家世代戍守边疆,护国安民,何来不臣?”沈隽意反问,“臣不解,为何皇上对忠臣如此猜忌?”
“忠臣?”皇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拥兵自重,尾大不掉,这叫忠臣?那天下的反贼,都能算忠臣了!”
他猛地逼近一步,龙涎香的气息混杂着怒火扑面而来:“朕本想给你个机会,让你戴罪立功。但现在看来,你和谢景洲一样,都留不得了!”
沈隽意的心沉了下去,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皇上三思。”
皇帝嗤笑,“放心,你的家人会与你在地下团聚,朕也算是全了这场君臣情谊。”
说完,皇帝扭头看向门口,“来人!金吾卫何在?将沈隽意拿下,送入大牢,容后即斩!”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御书房外,连平日里巡逻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皇帝愣住了,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恼怒,“来人,金吾卫呢,都死去哪里了?”
空旷的宫殿里,只有他自己的回音在荡。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萧疏隐一身月白锦袍,腰间佩剑的穗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俊美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
谢知刚紧随其后,一身玄色劲装,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如刀。
他们身后,两个士兵押着一个血人。
那人衣衫褴褛,脸上布满伤痕,正是孟震。
他被推搡着踉跄几步,一抬头看到皇帝,突然像疯了一样挣扎起来:“皇上!救臣!”
“萧疏隐?谢知刚?”皇帝又惊又怒,“你们……你们为何在此?”
萧疏隐微微欠身,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皇上别急着动怒。臣只是来给您送个人——您不是一直惦记着孟震吗?”
士兵将孟震扔在地上。他像条蛆虫一样爬向皇帝,死死抱住龙靴,哭声嘶哑:“皇上!他们屈打成招!他们逼臣说自己是奸细,说臣陷害谢家!可臣都是按您的旨意做的啊!”
“你说什么?”
“皇上明鉴!”孟震的血手在龙袍上抓出一道道红痕,“是您让臣找机会给谢家罗织罪名,是您让臣……”
“住口!”皇帝厉声打断,脸色微白。
萧疏隐轻笑一声:“皇上,您看,有时候心腹的嘴,可比敌人的刀更锋利呢。”
御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皇帝咬紧牙关,望着萧疏隐,“萧疏隐,朕没想到你也背叛了朕,竟然和谢家勾结在一起!朕平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朕?”
“背叛?”萧疏隐依然不急不躁,“皇上,您确定是臣背叛了您,而不是您背叛了天下苍生?”
“你说什么?”皇帝被这话激怒了,指着萧疏隐怒喝,“萧疏隐,你竟敢对朕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忘了你萧家的恩典是从何而来的吗?”
“大逆不道?”萧疏隐冷笑,丝毫不为皇帝的威严所动,反而向前走了一步,“那您觉得弑杀生母算不算大逆不道?您觉得勾结外敌算不算大逆不道?”
皇帝愣住了,几乎是立刻反驳,“胡言乱语!”
“皇上,给我萧家恩典的不是您。”萧疏隐慢慢转身,声音变得更加冰冷,“还有,您做过的事情,以为能够永远隐瞒下去吗?”
“您自己看看,这是谁?”
随着萧疏隐的转身,一个身穿素色宫装的女子从他身后缓缓走了出来。
宁老太太从萧疏隐身后走了出来,她的眼眸寒冷如冰,看向皇帝时带着深深的失望和冷漠,那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不可能!这不可能!”皇帝看到这个女子,瞬间脸色煞白如纸,“你……你不可能还活着!你已经死了!”
皇帝的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恐惧和不敢置信。
他不断地后退,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怎么?看到我还活着,你很失望吗?”宁老太太冷冷地看着皇帝,“还是说,你以为把我关在疫病所,就可以永远掩盖真相,永远为所欲为了?”
“你……你是人是鬼?”皇帝继续后退,声音都在颤抖,“你不是已……不是已经……”
宁老太太冷笑,“我活得好好的,当然是人!倒是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才是真正的恶鬼了!”
沈隽意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沉默无声。
宁老太太走到皇帝面前,微微抬起下巴,“你害我,无怪乎是觉得我不是你的生母!你倒是说说,为何宁愿相信秋太后那个贱人的挑拨,也不相信我呢?”
“我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教你读书识字,教你如何做人做君王,为你操碎了心。可你却选择对我下了杀手!”
“因为.因为你总是苛责朕!”皇帝退伍可退,靠在墙上,终于找到了为自己辩护的理由,声音有些发抖。
“朕要削减军费,你反对。朕要重用旁人,你也反对。朕要整顿藩镇,你还是反对!你到底想要什么?”
“苛责?”宁老太太冷笑,眼中的失望更深了。
“你削减军费,我劝你不要这样做,因为这会导致边防空虚。你重用秋家那些奸佞之辈,我劝你要小心外戚专权。你整顿藩镇,只会激起更大的反抗……这些到了你眼里,竟然都是苛责……”
“朕不需要你的教导!朕已经是皇帝了!”皇帝歇斯底里地喊道,“朕有自己的判断!朕不需要任何人来指指点点!”
“自己的判断?”宁老太太冷笑,眼中满是讥讽,“你的判断就是勾结外敌,资助蛮族来攻打自己的国家?你的判断就是陷害忠臣,残害良将?你的判断就是找个冒牌货来代替我,然后对生母痛下毒手?”
“朕……”皇帝被说得无言以对,只能继续为自己辩解,“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
“江山?不,你只是为了独揽大权!”宁老太太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不想有任何人对你指指点点,哪怕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不想听到任何不同的声音,哪怕那些声音是为了你好!”
“不过没关系,你弑母的罪名会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你想成为千古圣君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皇帝听到这话,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再也顾不上什么君王威严,连忙大喊:“来人!御林军何在?立刻来护驾!”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中回荡。
“喊吧,使劲喊!”谢知刚在一旁嘲讽地说道,“看看还有谁会来救你这个弑母的逆子!”
皇帝喊了半天,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他这才彻底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孤立无援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皇帝不敢相信这个现实,“朕是皇帝!朕是天子!朕一旦出事,各地藩王和边境都会有动乱的!你们敢动朕吗?你们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各地藩王?”宁老太太不以为然地摇头,眼中满是嘲讽,“你以为那些藩王还会支持你这个弑母的昏君?”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冷厉:“更何况,你以为朕这些年是白活的吗?那些藩王中有不少人都受过我的恩惠。而且,你觉得那些藩王真的忠于你吗?他们忠于的是皇位,是正统,而不是你这个人。一个连生母都敢杀的人,他们怎么敢把后背交给你?”
皇帝听到这话,脸色更加苍白。
他想起了那些藩王平时对他的态度,虽然表面恭敬,但眼中总是带着一丝防备和疏离。
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距离产生的隔阂,现在想来,恐怕早就有人怀疑宫中的宁老太太不是真的了。
“边境动乱?”宁老太太继续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谢家的八万大军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足够镇压任何动乱。”
“而且不仅是谢家,还有其他几个世代忠良的军镇也已经起兵勤王,他们都知道真相了。”
“你以为只有谢家一家反对你吗?”宁老太太冷笑,“李家军、王家军、张家军,还有西北的马家,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你的真面目。”
“这些军镇世代忠良,他们忠于的是朝廷,是正统,而不是你这个逆子。”
皇帝听到这些话,整个人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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