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魏国出了个百年奇才,正是相爷敌手(2/2)
他很少见著父亲如此生气,仿佛触动了他的逆鳞一般。
便是此前在河北时,为了阿若之时,父亲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当时他最多也只是欲自己辩论。
却很少似这般,不讲道理,单纯宣泄情绪。
但李治很快便挺直腰背,反驳说:
“父亲当年不也是束髮之年便入仕参政”
“《荀子》有云:青取之於蓝,而青於蓝,孩儿为何不可”
“放肆!”
李翊一掌拍在案上,茶盏震得叮噹作响。
“我且问你,诸將是敬你还是惧你”
李治抿唇不语。
李翊冷声一笑,缓缓道:
“高祖得天下,岂是单弄权术”
“张良、萧何、韩信,皆甘为其效死力。”
“便说明上下之间,不是靠试探,而是靠信任。”
“你今日之举,看似让诸將屈服,实则已在他们心中埋下芥蒂。”
“他们今日忍你,是因你年少,是因我尚在。”
“若他日你独掌大权,他们可还会如此配合”
“如果你不是我儿子,他们又岂会把你放在眼里”
李治被逼至墙角,后背抵上冰冷墙壁。
父亲的话如冷水浇头,令他浑身发颤。
李翊见状,语气稍缓:
“治儿,权术只可逞一时之快,人心方为长久之计。”
他从案头取过青玉令,这是首相专属,天子御赐。
见青玉令,如见內阁首相。
“此印能令百官跪拜,可能令他们真心效死否”
烛光將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高大一瘦小,恍若巨象与幼鹿。
“欲服眾將,当在战场立功,在朝堂展才。”
李翊將青玉令重新放回案上,“而非以此等小智试探忠诚。”
“今日之后,张郃等人表面不显,心中已生芥蒂。”
“这般权力,脆如薄冰。”
李翊这是在警告儿子,
今日之后,
张郃、陈到或许不会明著反对你,但他们心里已对你有了戒备。
“你父亲我能在朝堂立足,不是因为我比谁更会玩弄权术,而是因为我能让各方势力都愿意听我一言。”
“权力真正的核心,不是让人怕你,而是让人敬你、信你、甚至依赖你。”
“你今日之举,恰恰暴露了你对权力的误解——”
“你以为掌控就是权力,实则真正的权力,在於你能否让人心甘情愿地站在你这一边。”
李治终於垂下头:
“孩儿……知错。”
窗外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时分。
李翊踱至窗前,望著满天星斗,长嘆道:
“行了。”
“我思虑再三,上庸之战,你不必去了。”
“什么”
李治如遭雷击,猛地抬头。
“父亲!你不是答应过孩儿吗怎么能……”
“此事已决!”
李翊声音斩钉截铁。
李治扑通跪地,抓住父亲衣袖:
“孩儿错了,我检討就是了老爹。”
“叫什么老爹!”
李翊甩袖拂开,厉声喝斥: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办公之时,称职务!”
李治脸色煞白,伏地叩首:
“下官知错……首相大人。”
李翊背过身去,声音冷硬如铁:
“退下吧,明日自去书房闭门思过,出征名单我会另擬。”
李治还要再言,却见父亲背影如山岳般不可撼动。
他颤抖著起身,踉蹌退出书房。
卯时三刻,天光未明。
相府后厨已升起裊裊炊烟。
袁莹挽著素绢襜衣,亲自守著灶上熬煮的碧粳粥。
她执玉勺轻搅,“桃红,去看看大公子可醒了”
她说话的同时,头也不抬,只將新摘的枸杞撒入粥中。
“昨日相爷训得重,怕是连晚膳都没用。”
桃红碎步近前,屈膝道:
“回夫人,大公子寅初便被相爷唤去书房了。”
“相爷命人撤了锦褥,只留一张硬榻……”
玉勺撞在釜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袁莹蹙眉,嘆道:
“这是要闭门思过”
又问,“相爷何在”
“五更鼓响时就进宫面圣去了。”桃红低声回道。
“罢了。”袁莹轻嘆,揭釜观粥,“这锅金丝枣粥又白熬了。”
此时珠帘响动,麋贞夫人携侍女款款而入。
她虽年过四旬,发间已见银丝,通身气度却更显雍容。
隨后甄宓携著绣绷,吕玲綺腰悬佩剑,俱至厨下。
“妹妹起得早。”
麋贞望见灶上粥釜,笑道:
“相爷既入朝,这粥我们姊妹分食便是。”
说著,已命人布好青玉碗盏。
眾人方坐定,袁莹忽觉缺了谁。
“安儿怎不见”
桃红忙道,“三公子说晨读未毕……”
“去把他带来。”
袁莹搁下牙箸,“早膳不用,读什么书”
“跟他父亲一样,就知道读书”
语气中带有几丝幽怨。
少顷,八岁的李安被领至堂前。
甄宓眼尖,见孩子行走时左臂微蜷,广袖下隱约透出青紫。
她忽按住袁莹正要布菜的手,“莹姐姐且看。”
袁莹撩开幼子衣袖,但见白玉般的手臂上淤痕交错,腕处竟有红印。
见此,满座皆惊。
麋贞手中的汤匙更是噹啷坠地。
“这是.”
袁莹声音发颤,“昨日去太学还好好的!”
李安低头绞著衣带:
“儿臣……儿臣不慎跌伤……”
“胡说!”
吕玲綺拍案而起,腰间佩剑撞在案角。
“这分明是被人拧的!谁家小儿敢欺相府公子”
满室寂静中,甄宓柔声道:
“安儿,可是同窗所为”
见孩子睫毛颤动,又补一句:“你父亲常言『君子不欺暗室』,隱瞒反害同窗成恶。”
李安终於抽泣起来:
“母亲不许儿臣显露身份……同窗皆道儿是商贾之子……”
“见儿带的樱桃毕罗精致,便……”
“便如何”
袁莹將孩子搂进怀中。
“先夺食盒,又推搡於厕轩……”
李安哽咽,“还说明日要带西市张记的透糍,不然……不然便要用砚台砸手……”
太学里的学生非富即贵,而商贾的孩子当然是最受歧视的存在。
李安话音方落,吕玲綺已拍案而起。
腰间佩剑錚然出鞘,寒光一闪。
“安儿,他们现在何处”
她一把攥住李安的手腕,眼中怒火如炽,“我这就带你去报仇!”
说罢,她转身便要点兵。
门外几名精壮女兵闻声而动,甲冑鏗鏘。
甄宓与麋贞见状,连忙上前拦住。
“妹妹且慢!”
甄宓按住吕玲綺执剑的手,低声劝道:
“太学乃朝廷重地,若贸然带兵闯入,岂不让相爷难做”
麋贞亦劝: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不如等相爷回府再作定夺。”
吕玲綺冷笑:
“难道就任由那几个小畜生欺辱安儿”
眾人爭执间,忽听一道清冷声音响起——
“我是安儿的母亲,吕姐姐不必插手。”
眾人回头,只见袁莹静立堂中,神色平静得近乎可怕。
她往日娇俏的眉眼此刻如覆寒霜,唇角微抿,竟无一丝笑意。
吕玲綺一怔,竟被她气势所慑,下意识问道:
“妹妹打算如何处置”
袁莹不答,只淡淡对下人吩咐:
“去买透糍。”
侍女领命而去,不多时,捧回一盒精致点心。
袁莹接过,指尖轻轻抚过盒上纹,忽而抬眸,对吕玲綺道:
“借姐姐兵士一用。”
吕玲綺爽快道:
“这本就是相府之兵,妹妹儘管调遣。”
袁莹点头,转身便往外走。
甄宓与麋贞对视一眼,连忙上前拦住。
“妹妹三思!”
甄宓握住她的手,“太学之中,不少学子出身权贵之家。”
“若將此事,恐对相爷不利。”
袁莹闻言,唇角微扬,却无半分笑意。
她轻轻抽回手,淡淡道:
“他们再有权,权未必大得过我家夫君。”
“他们再尊贵,也未必贵得过我袁氏四世三公。”
她眸光如刃,缓缓扫过眾人。
“我平日不喜爭斗,只愿做你们的好妹子,做夫君的好妻子。”
“但今日——”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我也想,做一回自己。”
话音一落,满堂俱寂。
甄宓与麋贞怔然,竟觉眼前之人陌生至极。
那个总是温婉含笑、柔声细语的袁莹,此刻竟如寒刃出鞘,锋芒毕露。
吕玲綺最先回神,大笑一声:
“好!妹妹既有此心,我岂能袖手”
她一把抓过佩剑,“我与你同去!”
袁莹却摇头,“不必。”
她看向李安,柔声道,“安儿,隨母亲走一趟。”
李安怯怯点头,小手紧紧攥住母亲的衣袖。
袁莹牵起他,转身迈步。
裙裾如流云翻涌,颯然生风。
身后女兵列队相隨,甲光冷冽。
麋贞望著她的背影,喃喃道:
“不想妹妹竟有如此气魄……”
“只是她真的能处理好此事吗”
麋贞心中担忧不已。
相府家的公子被校园霸凌,其实想解决真的不难。
关键相爷不在,她们要怎么“妥当”的解决。
这一点其实很难。
“莹妹会处理好的。”
甄宓开口,她轻声嘆道:
“袁氏之女,终究不凡。”
……
太学门前。
袁莹一袭素色长裙,裙裾如流云垂落。
腰间玉带轻束,衬得身形挺拔如松。
她步履从容,身后数名女兵按剑隨行。
甲冑鏗鏘,气势凛然。
“那是谁家的夫人竟带兵入太学”有学子低声议论。
“嘘!莫要多言,那是相府袁夫人!”
眾人闻言,纷纷侧目。
袁莹目不斜视,径直走至太学正院。
四周学子越聚越多,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
都在猜测,这位汉朝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到太学里来是想要干什么。
袁莹微微抬手,身后一名女兵高声喝道:
“太学八岁学子,被同窗堵於厕轩,勒索点心!”
“寻常点心尚且不足,非要西市张记透糍不可!”
“今日我家夫人亲至,点心已备,叫那几个孩子出来拿!”
此言一出,满院譁然。
“竟有此事”
“谁家小儿如此跋扈”
议论声中,忽有人惊呼:
“快看,蔡祭酒来了!”
只见蔡琰匆匆赶来,面色苍白,额上已见细汗。
她自被李翊赎回匈奴以后,便被李翊举荐给了刘备。
恰逢国家兴办私塾、学校,故委任其为太学祭酒。
可以说,蔡琰能当上这个祭酒,少不了相府从中帮忙。
她一见著袁莹,连忙上前行礼,强笑道:
“袁姐姐今日怎得空来太学”
袁莹淡淡瞥她一眼,並不接话,只將手中食盒递出:
“透糍在此,请祭酒转交。”
蔡琰双手微颤,接过食盒,低声道:
“此事我必严查,定给姐姐一个交代。”
袁莹唇角微扬,笑意不达眼底:
“他还要什么,儘管与我说,我接著买。”
她顿了顿,声音轻缓,却字字如刀。
“只求他——莫再打我儿子。”
蔡琰闻言,如遭雷击,冷汗涔涔而下:
“袁姐姐放心,太学定当严惩不贷!此事……”
“祭酒!”
袁莹忽打断她,眸光冷冽。
“办公之时,当称职务。”
蔡琰面色煞白,连忙改口:
“下官明白!请夫人放心,太学必给相府一个交代!”
袁莹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女兵们紧隨其后,甲叶碰撞之声清脆如铃。
满院学子鸦雀无声,自动让开一条路来。
行至大门,袁莹忽驻足回首,望向太学高悬的匾额,轻声道:
“读书明理之地,竟养出这等豺狼。”
春风骤起,捲起她鬢边一缕青丝。
那背影挺直如剑,颯然生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