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天高风冽玉碎昆山，泠然松立云崖自向寒渊。（2/2）

天泠抱着他，一步步走向桃林。

北灼言借着黑猫的身体，于人间活了十二载。

生于桃林的猫，最终被埋葬于桃林深处最大的那棵桃树下。

那年的桃花红的灼目，给清冷的人裹上了一层红装。

天泠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眼底最后一丝情绪消失，只剩下冰封般的平静，才俯身解开了黑猫脖颈上的项链。

哑铃留在原地，红绳系于手腕。

转身时，桃树下多了一个小小的坟堆。

春去秋来，桃子落了满地，吃不尽，也无人拾。

...

北灼言后来还见了一次天泠。

仍是银冠束发，雪衣卿尘，无欲亦无求。

彼时，他坐在桃树上，繁茂的桃枝落错，她站在树下，自有一番冰雕玉琢的傲骨。

那一日，像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她忽然抬眸，目光穿透层层花影，瞧见了他。

那一眼，似是相隔了万万年。

北灼言道不清心中起伏的情绪，只想着...

这一眼，只这一眼，会不会改变些什么？

但答案来得很快。

无情道。

是真的无情。

那双眼眸映着他，也映着满目灼华。

见天地，见众生，独独不见情。

一场无声的对视过后，什么也不曾改变。

...

太华宗中悄悄流传着一则谣言，说是后山的桃花林里有一只桃花妖。

日日坐在最大最老的那棵桃树上，一袭红衣，容颜秾丽，比山精鬼魅更惑人。

常有弟子去寻这桃花妖，可始终无人见过，日子久了，寻的人渐渐少了，这则谣言便散在了风里，再无人提及。

只有每年桃花盛开时，那棵老桃树的最高处，总会莫名多出一支格外鲜红的花枝。

...

听闻，太华宗的那位天骄，年仅二十，无情道大成，实力臻至巅峰，无人能及，是玉虚境第一个飞升之人。

那日，霞光漫卷九霄，有人瞧见，这位银冠白袍的天才剑修飞升时，执着一枝桃花。

......

天地雪白，一棵桃树，一盘残棋。

有一人静坐树下，任由花落满肩，呼吸清浅。

弗清念静静看着那一人，眸中情绪起伏。

许久后，她于那人对面落座。

“天泠。”弗清念望着那张如出一辙的脸，如此唤她。

天泠缓慢抬眸，见到她的那一刻，淡蓝眼眸依旧古井无波。

“成功了？”

弗清念敛眸，随意落下一子，瞬间破了那盘棋局，“嗯。”

天泠定定瞧她半晌，忽然轻轻歪了下头，于是带着一丝困惑：

“没什么不同。”

弗清念指尖一顿，先是轻叹，随即眉眼微扬，带着调侃。

“你不会以为，转了道，有了情，便会如常人那般喜怒于表，会开怀大笑，活的热闹？”

天泠没有说话，脸上更没什么表情。

但弗清念却已经清清楚楚的知道——她真是这么想的。

弗清念：“......”

她居然也有如此天真的时候。

“性格生来如此，本就与热闹无缘。”

弗清念解释了一句。

天泠淡淡“嗯”了一声。

模样相同的两人相顾无言，四周静的仿若末日。

天泠沉默很久后，慢吞吞开口：

“转道后的日子，有趣么？”

弗清念眼前划过很多画面，有一双金色的眼睛格外的晃眼明显。

“很有趣。”

“我有了爱人，是一只妖。”

“爱人？”

弗清念微微点头，抬起手，没有吝啬的将记忆渡了过去。

天泠微微怔愣：“是他？”

她眨了眨眼睛，淡蓝的眼眸里泛起一点细碎涟漪，像落雪坠入冰湖，轻轻漾开一点微光。

“是我养的...妖啊。”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淡到极点的暖。

天泠无意识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指尖却落了空。

她愣了愣，慢慢收回了手。

静坐片刻，才抬眸看向弗清念：

“所以有趣，是因为...心里有了牵挂么？”

弗清念抿唇，唇角挽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是。”

天泠：“这样啊。”

“我也有了爱人。”她顿了顿，轻声道，“这样，很好。”

往后，不再孤零，不再寂寥。

不必独自熬过亘古岁月。

“错了。”

弗清念突然开口，目光平静的看着她。

“是我有爱人。”

“不是你，天泠。”

天泠指尖颤了颤。

弗清念偏过头，望向那棵老桃树，轻声道：

“我有了新的名字，新的人生。”

“我是有人爱的弗清念，不是天生孤零的天泠。”

天泠眸中泛起的那点涟漪渐渐平息，她望着弗清念，看了很久很久。

没有追问，没有反驳，甚至眉峰都未曾再蹙一下。

“是的。”

天泠垂眸，身形渐渐变淡，同那颗桃树与棋盘一起，一寸寸变得透明，最终化作微光，彻底消散。

“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