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寒夜惊变,剑鸣破夜(1/2)
韩家庄的雪,已经连下了三日。
萧枫立在祠堂后的崖边,玄色披风上落满了碎雪,却浑然不觉。他望着崖下被白雪覆盖的庄子,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淡青色的烟,偶尔有孩童的笑闹声顺着风飘上来,混着犬吠与柴门开合的吱呀声,倒像是一幅安稳的水墨画。
可只有萧枫知道,这幅画的底子,是淬了冰的铁。
祠堂地下三丈,那柄玄铁神剑正嵌在凿刻着二十八宿星图的青石底座里。剑身长近七尺,通体暗哑如墨,不见半点光泽,唯有剑柄上镶嵌的七颗北斗珠,在幽暗的密室里透着微弱的莹光。剑身在底座里嵌得极深,露在外面的不足三尺,却似有千钧之力,将地底深处那股蠢蠢欲动的戾气死死钉在岩层之下。
这是萧枫守在这里的第三个冬天。
三年前,师父临终前将他叫到病榻前,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声音气若游丝:“韩家庄……玄铁剑……守住它……切记,剑不可离鞘,更不可离底座半步……”话未说完,便咽了气。
那时萧枫才二十岁,刚在江湖上闯出名号的“追风剑”,正是少年意气,总觉得师父太过谨慎。直到他第一次见到那柄玄铁神剑,在密室里握住剑柄的刹那,一股阴寒刺骨的戾气顺着手臂直冲眉心,仿佛有无数怨魂在耳边嘶吼,要将他的神智撕裂。他才明白,师父守了一辈子的,从来不是一柄剑,而是一道关。
“萧大侠,该喝碗热汤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韩家庄的庄主韩德海端着个粗瓷碗,呵着白气走过来。他五十多岁年纪,两鬓已斑白,手里还拎着件厚实的棉袍。
萧枫转过身,接过碗。汤是羊肉汤,浮着一层清亮的油花,撒了把翠绿的葱花,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些许寒意。“韩庄主,不必日日送来,我自己能应付。”
韩德海把棉袍往他身上披,叹道:“萧大侠守着我们庄子,这点小事算什么。再说,这雪下得邪乎,夜里都快冻裂石头了,您可千万保重身子。”他抬头望了眼天色,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随时会塌下来,“这雪怕是还要下,前几日山下的猎户说,西边黑风谷那边,夜里总听到怪响,像是有野兽在嚎,又像是……有人在哭。”
萧枫握着碗的手指紧了紧。黑风谷离韩家庄不过三十里,是通往外界的唯一要道。这几日他总觉得心神不宁,夜里打坐时,密室里的玄铁剑偶尔会发出细微的震颤,剑柄上的北斗珠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预警。
“我知道了。”萧枫淡淡道,“今夜我去谷口看看。”
韩德海脸色微变:“萧大侠,那黑风谷邪门得很,几十年没人敢夜里去……”
“无妨。”萧枫打断他,目光望向黑风谷的方向,那里此刻被浓密的风雪笼罩,隐约能看到山脊的轮廓,像一条蛰伏的巨兽,“有些事,总得去看看。”
入夜后,雪果然更大了。
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萧枫没骑马,施展轻功顺着山路往下走,玄色身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如一道青烟,悄无声息。他没带寻常佩剑,只在腰间别了柄三寸长的匕首——对付寻常毛贼或许够用,但若真遇上冲着玄铁剑来的人,这点兵器根本无济于事。他真正的依仗,是师父传给他的心法,以及那柄嵌在地下的玄铁剑本身。
越靠近黑风谷,风声越怪。不是寻常的呼啸,倒像是有人用破锣嗓子在低吼,夹杂着砂砾摩擦的嘶嘶声。地上的积雪被什么东西碾压过,留下一串杂乱的脚印,足有碗口大,深深陷进雪里,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
萧枫俯身摸了摸血渍,尚有余温。他抬头望向谷口,那里的树木歪歪扭扭,枝干上挂满了冰棱,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断的。
“嗷——”
一声凄厉的嚎叫从谷内传来,不似兽吼,倒像是人的声音,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喉咙。
萧枫眼神一凛,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窜进谷内。
谷内比外面更暗,两侧是陡峭的山壁,积雪更深,齐到膝盖。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断断续续向前延伸,偶尔能看到碎裂的衣物碎片,还有几具被啃噬得残缺不全的尸体,看衣着像是附近的猎户。
“这是……”萧枫皱眉,尸体上的伤口极深,边缘参差不齐,不像是刀剑造成的,倒像是被巨力撕扯开的,而且伤口处凝结的血液呈暗黑色,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往前走了约莫半里地,前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萧枫屏住呼吸,贴着山壁绕过去,借着雪光一看,只见雪地里蹲着个黑影,背对着他,正低着头啃食着什么,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那黑影身形高大,穿着破烂的灰布衣衫,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露出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皮肤呈不正常的青黑色。
萧枫握紧了腰间的匕首,正欲出声,那黑影忽然停了下来,猛地转过身。
借着雪光,萧枫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根本不能算一张脸,双眼凸鼓,布满血丝,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嘴角还挂着暗红色的肉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破风箱在拉动。
“是……尸变?”萧枫心头一沉。他曾在师父的医书里见过记载,若是人死后被戾气侵染,又遇上阴时阴地,便可能尸变,化为失去神智、只知杀戮的怪物。可寻常尸变的尸体哪有这般凶戾,看这身手,竟比寻常武林好手还要迅捷。
那怪物看到萧枫,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猛地扑了过来。它的速度极快,带起一阵腥风,利爪直取萧枫面门。
萧枫侧身避开,匕首出鞘,寒光一闪,刺向怪物的胸口。可匕首刺在它身上,竟像是刺中了坚硬的皮革,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好硬的皮肉!”萧枫暗惊,身形急退。
怪物一击未中,再次扑上,招式毫无章法,却招招狠辣,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疯狂。萧枫只能仗着轻功闪避,一时间竟找不到还手的机会。
缠斗了数十回合,萧枫渐渐发现,这怪物虽然力大无穷,皮糙肉厚,却似乎没什么神智,只会循着活人的气息猛攻。他瞅准一个破绽,足尖在旁边的岩壁上一点,身形陡然拔高,避开怪物的扑击,同时匕首反手刺向它的后颈。
“噗嗤”一声,匕首终于刺入半寸。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转身,利爪横扫。萧枫借着下落的势头,一脚踹在它胸口,借力后退数步。
怪物脖颈处流出的血是黑紫色的,它捂着伤口,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嘶吼,却没再扑上来,反而转身踉跄着往谷深处跑去,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萧枫没追。他望着怪物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这谷里绝不止一只这样的怪物,而且看它们的样子,分明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着。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些怪物身上的戾气,竟与玄铁神剑封印的那股气息隐隐相似。
难道……封印松动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下。不可能,他每日都会去密室查看,玄铁剑一直嵌在底座里,北斗珠的光芒虽然微弱,却从未熄灭过。
正思忖间,腰间的一块玉佩忽然发烫。那是块暖玉,是师父留下的,说是若封印有异动,玉佩便会示警。此刻玉佩烫得惊人,像是揣了块烙铁。
萧枫脸色骤变,再也顾不上追查怪物,转身施展全力,朝着韩家庄的方向疾奔。
风在耳边呼啸,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可他丝毫不敢减速。玉佩的温度越来越高,甚至烫得他皮肤发疼。他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寒戾气,正从韩家庄的方向弥漫开来,越来越浓。
糟了!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柄剑,出事了!
半个时辰后,韩家庄已经近在眼前。可往日里灯火稀疏的庄子,此刻竟一片漆黑,连一丝光亮都没有,静得可怕,听不到半点人声,只有风雪穿过街巷的呜咽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萧枫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纵身跃过高大的庄墙,落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脚下的积雪很厚,却没有任何脚印,仿佛整个庄子的人都凭空消失了。
他循着那股越来越浓的戾气,直奔祠堂。
祠堂的大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声。堂内漆黑一片,供桌上的烛火早已熄灭,只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
萧枫点亮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火光摇曳中,他看到地上躺着几具尸体,都是韩家庄的护卫,胸口都有一个血洞,死不瞑目。
他咬了咬牙,绕过尸体,快步走向祠堂后的密室入口。入口是块伪装成石碑的石板,此刻竟被人从外面撬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浓烈的阴寒之气正从缝隙里往外涌。
萧枫伸手去推石板,手指刚碰到石板,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阻力,像是里面有人在往外推。他运起内力,大喝一声,石板终于被推开,露出
石阶上积着一层薄冰,寒气刺骨。萧枫举着火折子,一步步往下走,每走一步,那股阴寒戾气就重一分,火折子的光芒也随之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密室里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青石底座上,玄铁神剑依然嵌在里面,可剑柄上的北斗珠,已经碎了三颗,剩下的四颗光芒黯淡,几乎看不见。剑身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一缕缕黑色的雾气正从裂痕里丝丝缕缕地飘出来,在密室里盘旋凝聚。
而在底座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身形挺拔,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束着。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肤色白皙,眉目如画,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温文尔雅。可他的眼睛,却是纯粹的黑色,深不见底,像是两口吞噬一切光亮的深潭。
“萧枫?”那人开口,声音清润悦耳,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冰冷,“久仰‘追风剑’大名,今日总算见着了。”
萧枫握紧了匕首,火折子的光芒映在他脸上,神色凝重:“你是谁?为何要破开封印?”
那人轻笑一声,目光落在玄铁神剑上,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狂热:“破开封印?不,我不是要破它,我是要……解放它。”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剑身上的裂痕,指尖触碰到剑身的刹那,黑色雾气竟像有生命般涌向他的指尖,“这柄剑里封印的,可是百年前‘血魔’的残魂。当年他被七大门派联手镇压,魂魄被锁在玄铁里,日夜受罡风淬炼,何等痛苦。我不过是想帮他重见天日罢了。”
“血魔?”萧枫心头剧震。他只知道神剑封印着戾气,却不知竟是血魔残魂。那可是百年前让江湖血流成河的魔头,据说他修炼的《血魂大法》能吞噬他人精血魂魄,功力深不可测,最后是被武当、少林等七大派的掌门合力斩杀,没想到竟还有残魂未灭。
“看来你师父什么都没告诉你。”白衣人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也是,这些老家伙,总喜欢把秘密藏着掖着,以为能瞒一辈子。可惜啊,这封印终究是撑不住了,血魔大人的力量,可不是一块破石头能锁得住的。”
他说着,忽然抬手,掌心黑气凝聚,猛地拍向玄铁神剑的剑柄。
“住手!”萧枫怒吼一声,匕首化作一道寒光,直刺白衣人后心。
白衣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反手一挥,一股无形的气墙挡住了匕首。萧枫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手臂发麻,匕首险些脱手。
“不自量力。”白衣人冷哼一声,另一只手继续拍向剑柄。
“铛!”
手掌拍在剑柄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玄铁神剑剧烈震颤起来,剑身上的裂痕瞬间扩大,更多的黑气涌了出来,密室里的温度骤降,火折子的光芒彻底熄灭。
黑暗中,萧枫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有一头沉睡千年的巨兽苏醒了过来。那股戾气再也不受控制,如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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