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188.村落日常,温情脉脉(2/2)
跑调的歌声从豁了门牙的嘴里漏出来。
二柱子踩着冻得梆硬的土路,棉鞋上的冰碴子和冻土碰撞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转过第三道弯时,远处雪地上三道歪斜的影子突然撞进眼帘。
林晓峰和林青山弓着背,像两根绷紧的弓弦,中间夹着个软绵绵的人影。
那人耷拉的裤腿扫过雪地,拖出蜿蜒的血痕,在洁白的雪面上刺得人眼睛生疼。
二柱子的野菜口袋“啪嗒”掉在地上。
几片灰灰菜叶子被风卷着打了个旋。
他喉咙发紧,想起今早林晓峰兄弟扛着兽夹出门时的精气神,再看眼下两人通红的眼眶、额角凝结的冰碴子,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出了大事?
他撒开腿狂奔,棉帽带子在风里胡乱拍打,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冰晶。
近前的景象让二柱子倒抽冷气。
林麻子面如白纸,右裤腿黏糊糊的血痂已经发黑,嘴角还挂着呕吐物结成的硬块。
林晓峰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粗粝的手掌被腰带勒出两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每喘一口气,白雾里都裹着浓重的血腥味:
“二柱子!去叫他家里人!快!”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树皮。
二柱子转身就跑,棉袄后襟鼓得像只受惊的芦花鸡。
林麻子家的篱笆墙早被大雪压塌了半面,几串老玉米在寒风中摇晃,冻得梆硬的玉米须子发出“簌簌”的响动。
他拍门的手都冻僵了,门板震得“咚咚”响:
“麻子!快出来!林麻子出事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老汉握着烟袋锅的手剧烈颤抖,烟锅里的火星子簌簌落在鞋面上。
看清担架上的人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浑浊的呜咽,整个人顺着门框往下滑。
二柱子眼疾手快扶住老人,触到他棉袄下嶙峋的脊梁骨,像摸到两根冰凉的柴火棍。
土炕上的煤油灯忽明忽暗,灯芯结着的黑疙瘩随着穿堂风摇晃。
林晓峰把林麻子轻轻放下,动作却比平时剥兔子皮还要小心翼翼。
林老汉突然“扑通”跪地,炕席被膝盖压出深深的褶皱,经年累月的补丁在他膝盖下发出撕裂的轻响:
“晓峰、青山,叔对不住你们!”
浑浊的泪水滴在林晓峰沾满泥雪的鞋面上,“刘猛那混球说你们想独吞猎物……叔猪油蒙了心,在分肉时使绊子……”
他抓起林晓峰的手往自己脸上按,掌心粗糙的老茧擦过对方手背的伤口,“你们大人有大量,救救麻子吧!”
林青山猛地别过脸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晓峰盯着老人花白的头发,想起去年冬天分救济粮,这老头带头说他家“不够格”;想起上个月打猎归来,他家偷偷往自家麻袋里塞石头增重……
胸腔里的怒火“腾”地窜起来,可低头看见林麻子渗血的伤口,又生生把这口气咽回肚里。
喉结滚动两下,他声音冷得像冰碴:
“赵大夫在路上了,先治伤。”
话音未落,门被猛地撞开,裹挟着一股寒气。
赵大夫脖子上的听诊器晃得叮当作响,眉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他掀开林麻子的裤腿,倒抽一口凉气,眉头拧成个“川”字:
“獾子咬的?牙毒攻心了!”
陶碗里的黑褐色药粉簌簌落下,“晓峰,去烧碗烈酒来!要最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