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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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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子行很快来了。

画铺在桌面上,封子行年轻的时候,生活拮据常以字画为生,他端详了一会儿,肯定道:“赝品。”

傅蓉微关上了窗,说:“我的人在宫里冒死送出来的东西。”

封子行:“想必其中另有深意。”

傅蓉微道:“我让她去查后妃有孕这件事,她给我送了个西贝货来,意思就是,宫中有假。”

封子行一瞬间警惕了起来:“假的!”

傅蓉微掐着手指头:“算算时间,根据他们给的消息,那位若是当真有孕,现在应该四个多月了,再等上几个月,这孩子都要生出来了……你想一想,宫妃有孕这件事是假的,等到了产期,他们打算从哪弄个孩子把戏唱下去?”

这简直越思量越觉得可怕。

封子行当即问:“王爷何在?”

傅蓉微道:“已着人去请了。”

正说着,院子里旺财嚎了起来,姜煦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他把萧醴和邱允恭扔在外面逗狗玩,进屋看见了那幅赝品。

封子行道:“……照他们这么个玩法,天下要乱了。”

傅蓉微有条不紊的把画卷起来,收进匣子。

姜煦对她道:“我去一趟府衙,一起吗?”

傅蓉微摇头,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别太晚回来。”

他们先一步离开书房,门没关严实,孩子的笑闹声传了进来。

萧醴最近不再板着一张皱巴巴的脸,成天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像是活回去了。

傅蓉微推门出去,邱允恭几乎是立刻注意到她,转身向她行李请安,谨慎知礼挑不出一丝错处。

萧醴扑倒了她面前:“三姨母。”

傅蓉微藏在袖里的手被他勾住了,热乎乎的贴了上来。傅蓉微任由他牵着,问道:“皇上,还记得从前的事吗?”

萧醴问:“什么呀?”

傅蓉微:“记得你母妃吗?”

萧醴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淡了下去。

傅蓉微心里了然,看来是记得的。她无奈叹了口气,这孩子还真是早熟,傅蓉微反正是记不清她这个年纪时候的事。

……不过,也不是全然不记得。

有些疼和泪是刻在骨子里没法忘的。

痛苦的记忆似乎比温情更容易留下痕迹。

萧醴记得最深刻的那一日,就是馠都城破。

母妃抱着他哭了。

他原本靠在母妃的怀里昏昏欲睡,但母妃心情不好,好像在跟谁吵架,忽然之间,他被人揪着胳膊抢走了,他懵懵懂懂尚未反应过来,便看见了宫苑里一地狼藉,到处横冲直撞的太监宫女,还有血,流淌了一地。

后来,淑妃日日在他耳边念,母妃不要他了,母妃要杀了他。

他一开始不相信。

但他等了好久,却怎么也等不来母妃接他。

想来是真的不要他了。

这两年,他开始读书,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知道自己是逃过来的。

馠都有许多人想要他的命,包括他的母妃。

傅蓉微又问道:“想你娘吗?”

萧醴没有回答,反问道:“她想我吗?”

傅蓉微捏了捏他的手,说:“你可以给她写一封信,如果你愿意的话。”

孩子眷恋母亲乃是人之常情。

傍晚,傅蓉微听着桔梗念叨:“皇上提笔就废了好几页纸,觉得字写得不好,可他越紧张,越写不好,最后邱家小公子忍不住劝了几句,才让他继续写了下去。”

傅蓉微问:“他都写了什么,让人看吗?”

桔梗道:“皇上没避着人,其实他自己也不知写什么,犹豫了好久,拉着邱公子问了半天,才面前憋出了几行字,大体是问候她过得怎样,吃的睡的都好不好,胖了还是瘦了。”

傅蓉微:“还在写?”

桔梗回:“是,一下午就没搁过笔。”

傅蓉微道:“你回去提点几句,想必他母亲也挂念着他,让他再多写一些自己的近况。”

桔梗应了声是。

傅蓉微便让她回去了。

晚膳的时候,萧醴拿着写完的信,跑到傅蓉微的房间,道:“三姨母,信已写好了,劳姨母帮朕寄过去。”

傅蓉微接过信一捏,里头厚厚一沓,估摸是写了好几页的琐碎。

她用火漆把信封上。

萧醴缠在傅蓉微的膝下,似是还有话要说。

迎春送了只炖梨进来。

傅蓉微最近咽喉不大爽利,爱上了这口冰糖炖梨,今日赶巧萧醴在这,她正打算分半只给他。

萧醴皱起眉,制止了她的动作,说:“姨母,梨子不能分着吃,意头不好。”

傅蓉微好笑:“皇上还信这个呢!”

萧醴道:“总归让人心里不大舒服。”

傅蓉微便搁下勺子,把碗推给了他:“那就不分了,皇上把它都吃完,春日易燥对身体好。”

萧醴推了回来:“姨母吃吧。”

傅蓉微道:“再炖一个,咱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萧醴坚持要让,道:“那朕等下一只,姨母你先吃。”

傅蓉微盖上盅:“那就呆会一起吃吧,我们聊聊天?”

萧醴终于问出口:“信要走多久才能到馠都啊。”

傅蓉微牵着他到书案处,找出一幅舆图,指给他看:“馠都与华京很远,隔着一江一河,还有数不尽的山川峻岭,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几天几夜。”

萧醴说:“我知道,当年来的时候,我数了好几个晚上的星星。”

他当时和淑妃一起坐的车,行得要慢一些,约有十余日。

傅蓉微盯着舆图上江南那一点,道:“我们就快要回去了。”

皇帝给馠都的生母寄信并非私事,第二日,封子行就来问情况了。

傅蓉微道:“给她写信,是要让她知道,她还有个亲生的儿子,我不知道她和那些人谋划了什么,但她若是真以德妃的身份搞出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来,她活不了,孩子降生之日,就是她的死期。”

封子行坐在她下首,唉声叹气:“王妃,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我们若是扶持皇帝回到馠都,德妃她……”

傅蓉微点头:“嗯,她就是太后。”

封子行道:“但德妃背叛过先帝,委身于叛臣,甚至还试图扼杀皇帝,同僚们心里怕是会有意见。”

傅蓉微温声道:“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人命就是分贵贱,她是皇帝的生母,怎么办?”

封子行嘀咕了一句:“难办。”

姜煦这几日几乎在府衙一呆就是一天。

傅蓉微抽空去了几次,结果都是听人吵来吵去,觉得怪没意思的,便不大去凑热闹了。

他们之所以吵个不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姜煦装死不肯表态。

于是越吵越乱,也吵不出结果。

傅蓉微独自呆在房间里,没人的时候,会摸一摸自己的小腹。

两个月了,尚且感觉不到异常。

居然挑在这个时候来,挺能添乱的,估计不会是个省心的家伙。

傅蓉微过往的经验告诉她,保护孩子最好的计策就是当他不存在,越是没有人关注,越是能自由生长。傅蓉微今年格外畏冷,三月了,屋里的火盆仍烧了七八个,午后她躺在衾上小憩,不知不觉睡沉了,还入了梦。

——“母亲。”

这是在唤谁?

傅蓉微站在长长的宫巷中,分辨出来,这是馠都的皇城。

“母亲。”

又一声,是谁?

傅蓉微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目光攀上高高的城墙,看见那里站着一个人。傅蓉微轻车熟路地爬上城墙,来到那个人面前。

好眼熟的一张脸,尽管以前只在梦中见过一面,傅蓉微却把他深深刻进了记忆中。

“萧蕤”

她的孩子。

傅蓉微:“怎么又是你。”

年轻的天子威严逼人:“母亲这话可真叫人难过。”

他摸着鼻子,忽然笑了一下,表情格外生动。

傅蓉微问:“你笑什么?”

萧蕤道:“见到母亲,我高兴。”

傅蓉微满腔疑惑,实在弄不明白:“我究竟为何会梦到你?”

萧蕤轻快地回答:“自然是因为母亲心里念着我。”

傅蓉微望着他那与自己颇为相似的眉眼,神情不知不觉柔和了下来。

萧蕤上前几步,张开了手臂,央道:“母亲抱抱我吧。”

傅蓉微伸出手去,碰不到他的身体,像摸着一把虚无的流云。他缩起身子,把脑袋枕在傅蓉微的肩上,依然没有任何实感,如同幻觉。傅蓉微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是女人和稚子发出来的,隔着很远很远,但无比清晰。

女人在哭“皇上”。

稚子在哭“父皇”。

傅蓉微四处找不到哭声来处。

萧蕤离开她的肩头,叹了口气:“……又来了。”

傅蓉微好似明白了什么:“她们在找你。”

萧蕤垂着眼睛,望着傅蓉微:“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母亲了,您要好好待自己。”

傅蓉微道:“怎么净说这些没头没尾的话?”

萧蕤道:“我要走了。”

他一步一步的退后,哭声更盛了,他还没有完全退出傅蓉微的视线,整个人便逐渐模糊了样子,他当着傅蓉微的面,像雾一样被风吹散了,天地间空茫茫一片,再见不到他的身影。

傅蓉微手虚握了一下,喃喃唤了一声:“阿蕤——”

挣扎着脱离梦境,傅蓉微盯着花帐,枕下一片透湿,脸上全是泪痕。

傅蓉微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流这么多的泪。

温热湿润的帕子轻轻盖在了她脸上,傅蓉微坐起身,拿掉帕子,看见守在榻前的姜煦。

傅蓉微道:“我梦见……他了。”

姜煦明白:“我听到了,那个臭小子,终于找到你了。”

他这话说得颇有些欣慰。

傅蓉微不解其意,疑惑地盯着他。

姜煦道:“那时候你的身体被我带走了,他天天追着我,跟我要娘,十好几年,一直问,没完没了的问,我就是不告诉他,直到最后那天,我给他留了一封信,告知了你的埋骨之处,他一定会找到你的。”

傅蓉微用湿帕子擦了脸,说:“你把他养得很好。”

姜煦道:“我没时间管他,是他自己长得不错。你呆在宅子里闷不闷,关外又到了水草丰满的季节,我带你去骑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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