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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除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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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除夕

太后审视着萧沁瓷,她说的话未必有多难想到,但难就难在太后是局中人。

她原本只是苏氏小女,承了平宗厚爱才做了皇后,又做了太后,膨胀的野心让她不甘,但她对此毫无办法。

萧沁瓷道:“想到这些并不难,只是姨母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你如何能保证陛下会让哀家拿到署理六宫之权?”太后问。

萧沁瓷立在堂下,青衣落落,颈项漂亮的挺立着,像是栖息在屏风山水间的云鹤。

“陛下想要让惠安太子妃名正言顺的追封太后,这件事就必须让您出面去做。”萧沁瓷道,“您是天子名义上的长辈,还是太极宫中地位最尊崇的人。”

“大长公主也是圣人的长辈。”太后慢条斯理的说,萧沁瓷知道她这样问就代表她已经在考虑了。

“可大长公主是外嫁女,在礼法上越不过您去。”

“若皇帝执意要越过哀家呢?”

萧沁瓷说:“陛下不会。陛下既然想要追封生母,就不会在礼法上留下这样一个污点,您同他原本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姨母要是主动示好,陛下想必也不会为难。”

太后定定看她片刻。

她们都说,苏家这一辈里萧沁瓷是生得最像她的,无论是容貌还是性子,但太后自问,她年轻时可没有萧沁瓷这样的手段。

“哀家听说,你如今住在圣人的紫极观,”太后说,“所以这么快就和他一条心了吗?”

萧沁瓷不惊不忙,道:“我同陛下一条心不是姨母才应该想看到的吗?”太后囿于出身,目光始终短浅,萧沁瓷没有指出这一点,“姨母想要我成为陛下的人,却又想要我同您一条心,这样的结果只会是两头不落好,姨母应该想着要我心向陛下才是。”

太后端着茶,一时忘了说话,不知是该骂还是叹。最后只摆摆手,示意绿珠领着她出去。

萧沁瓷在殿外停下和绿珠姑姑说了一会儿话,太后有头疾,冬日也怯冷,她今日觉出殿中的地龙烧得比往年还要热些,不过待了小半日脸颊便微烫,口里也干。她关心过太后起居,挑不出一点错来。

在绿珠送了她出去之后兰心上来为她撑伞,萧沁瓷淡淡扫了一眼左右。

太后只知道她在西苑,不知道她在御前做女官的事,兰心姑姑没禀上去。

……

太后的妥协来得比想象中的快,萧沁瓷原以为她要考虑到年后去,但不过两日,她便在御前看到礼部已经在着手准备追封的事宜了。

皇帝原本就吩咐他们备着,这次赶得急,要在初八皇帝祭太庙时一并祭烧焚稿,她没有猜错,皇帝确实是想在正月里就将这件事敲定。

她将要发给礼部的文书放好,便听皇帝在上首问:“朕听说你前日里去了一趟永安殿?”

“是。”

皇帝喜怒不辨地说:“玉真夫人,你是不是忘了,朕下令将你禁足在清虚观了?”

不怎么唤她的封号,乍听之下甚有荒谬之感,萧沁瓷低眉顺眼地回:“陛下说的是玉真夫人,同奴婢有什么关系?”

她到了御前,不提封号,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

皇帝没想到她竟然会偷梁换柱,一时找不到好的说辞去驳她,他在口舌上赢过萧沁瓷的机会寥寥无几,都被他记着,以后总有一日会一起讨回来。

萧沁瓷虽然轻巧地驳回皇帝的疑问,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答了:“我是去了一趟永安殿,太后娘娘担忧,已遣人来问过好几次了,我既然没有被真正禁足,也该在年前去拜见才是。”

“你倒是礼数周全。”皇帝轻嗤一声,知晓萧沁瓷的目的不仅如此,“你是如何让太后松口的?”

皇帝明知故问。

萧沁瓷装傻充愣:“我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没有纠着此事不放,埋头处理政事去了。

又过了两日,便临着除夕了。皇帝在初二之后才会罢朝三日,百官的休沐都跟着来,此前他们仍得点卯,文书流水一般的送进两仪殿,在批复之后又被送去崇文馆,萧沁瓷也跟着皇帝熬了好几个夜。

除夕那日太极宫有大宴,皇帝倒真如萧沁瓷所言渐渐让太后从理六宫,不再以她年事已高为由只让六局筹办宫宴,太后一朝得了势,也不曾轻狂,宴前一应事物井井有条。

皇帝虽然放了权,但也没有完全由着太后来。宫闱局每日会将详情落在纸上送到两仪殿,皇帝都让萧沁瓷看了。

筹备宫宴是能最快熟悉百官及其家眷的途径,哪家和哪家是姻亲,又和另外哪家有龃龉,安排座次的时候不仅要考虑到官员本身的品级,还有他的夫人、乃至父母的身份,里头的学问很大。

萧沁瓷将这些都记住,又特地留意了自己的位置,仍是同从前一般,落在不起眼的角落,她毕竟是有大内品阶的夫人,临着的都是疏远的宗室贵女。

当夜她没有同皇帝一起去,等皇帝落座之后才开宴,皇帝照旧说了些祝词,敬了百官三盏酒,便不再多言。

衣饰华彩的美人翩翩而至,丝竹之音不绝。皇帝在上头冷眼看着,目光频频投向角落。他不喜欢宴会的靡靡之音,只有除夕宫宴时会坐得久一点,那是因为从前只能借着这个机会看萧沁瓷久一些。

但今夜他已不必偷偷再看,也不必如往年一般在席上坐至宴罢,他若是早早离开,底下的人也能轻松一些。

萧沁瓷坐在太妃们和宗室命妇背后,她们都知道萧沁瓷的身份,不会轻易来同她搭话,萧沁瓷从推杯换盏的缝隙中能窥见斜对面的吴王,宫宴的位序她都看过,对此了然于心。

皇帝在酒过三巡之后便起身离开,这还是他头一次在除夕夜走得这样早。往日里他要待到宴席散,再和百官观“埋祟”之礼,禁军和金吾卫都要戴面具、执金枪,浩浩荡荡自宫门往外行。他如今走了,届时还是要回转。

萧沁瓷端着酒盏递到唇边,因怕污了今日难得涂上去的唇脂,便只沾了沾,想着该怎么寻个机会出去。

机会不必她找,很快便递到了眼前。

皇帝走后不久,便有个眼熟的宫女借着添菜的机会俯身到她跟前细语:“夫人,您要是觉得殿中闷了,可以出去走一走。”

萧沁瓷擡眼望她,认出她是御前的宫女,不会在宫宴上做这种添酒递菜的小事,她说的要让萧沁瓷出去走一走也不是单纯为着她着想。

这样的宫宴,谁敢随意走动?

萧沁瓷不语,错开眼望了御座,上头空空如也,她又在不经意间瞥过对面吴王的位置,知晓他一直盯着这边。

她轻轻点了点头,温声说:“好,正巧我也觉得有些闷。”

萧沁瓷起身出去,殿外落起纷扬大雪,琉璃瓦上似笼上一层皎洁月光。那宫女打了伞,又给

她披了氅衣,是早就备好的,引着她往禁中走。

红纱珠络宫灯在前,照得纤毫分明如同白昼,

离了含元殿便逐渐寂寂无声,宫外隐约的爆竹声响传不到这么远,萧沁瓷却还是驻足听了一会儿。含元殿挨着丹凤门,再往外就是朱雀大街,萧沁瓷记得年幼时每到这几日,爆竹烟花声能响上一日,热闹是热闹,但也吵得人睡不着觉。

不过除夕原本就是要彻夜守岁的,英国公府规矩严苛,即便是幼童也得不眠不休。宫中也热闹,宴后还有傩戏驱邪,爆竹燃灯,守岁也要至天明。

各宫的宫娥内侍也能偷个懒了,此时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也在玩乐。

“夫人?”宫婢催促。

萧沁瓷回神:“走吧。”

太极宫中许多地方萧沁瓷都没去过,一如此刻脚下走的这条路,若不是她认识这是御前的宫女,都要疑心她是否是要故意将她引去偏远之地了。

萧沁瓷只跟着她走,并不开口询问,绕过一片琼林深树,眼前忽地开阔起来。

是一片绵延结冰的湖泊,洁白广阔,雪雾缭绕,天上天下,白茫茫一片。

长廊自岸边蜿蜒至湖心亭屋,萧沁瓷细致地看了又看,才在风雪之中看清楚那一点。

“夫人,请。”宫婢簇着她上去,廊上积雪被一扫而空,扶栏上却还凝着特意留下的细雪薄冰。

萧沁瓷拥着手暖,倒不觉得冷,只是好奇皇帝带她来这里想做什么,不会又是赏雪吧?

宫婢只送她到亭屋前,面前这座湖心亭不大,四面用竹墙密密封了,缝隙中填着椒香。

萧沁瓷推门进去,里头燃着银炭,温暖如春。往前是一扇花鸟青竹翠屏,屋中燃着烛红,壁上挂着红彩暖纱,都是一众温暖喜庆的装饰,屋里屋外都没留人。她绕过屏风,才看见后头置了一张小榻,皇帝立在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陛下?”

“你来得有些迟。”皇帝转身,顺手将小窗关了。

萧沁瓷道:“雪路难行,陛下既然等得着急,何苦要叫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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