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仙侠修真 > 妄折娇枝(重生) > 转安

转安(2/2)

目录

如今疫情紧急,延州大营也爆发了疫病,若是不及时控制,再过几日,便会蔓延到延州城里。到时候,延州数十万百姓遭殃,就药铺的那点子膏药,根本不可能足够让所有发病之人全部药到病除。

当务之急,便是将这药膏中真正对疫病有用的那几味药找出来,再加上青枣,写一份全新的方子,派往这次发病的各处。

但,药膏如果不尝,又怎么知道里面用的什么药材呢?

“赵太医,姚太医,”庄令涵的视线扫过在座每一位太医沧桑和疲惫的双眼,“妾从前在家中,闲来无事时,最爱钻研各种草药,对这不同的药剂颇有研究。若是诸位信得过妾,可以将此重任交予妾,妾担保,必不辱使命。”

“可这药膏尝了,可能会有别的危险……”赵太医面露难色。

“若妾没有猜错,诸位太医皆年过天命,家中妻儿老小,都离不开诸位,”她想起了远在邺城的父母和弟妹,双眼突然酸了一酸,“妾一介延州孤女,能有机会凭自己的本事造福大家,已经是万幸。既然此药膏是妾拿出来的,妾自然应该负责到底,而不是将重担推卸到各位太医身上。妾心意已决,请诸位,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话已至此,他们自然不好再劝阻,便将手中已被翻烂的几本医书药书交给她,等待她最后的结果。

药膏很苦,又带了浓重的油润之气,庄令涵只尝了一点点,便差点当场作呕。可光是这样,只能耽误进程,她不得不淡定心神,强忍不适,一点一点细品那苦涩中的其他滋味,稍有线索,便随手记下。

此刻的前厅里分外安静,几个老太医看着这年轻女子认真细致的动作,心中无不钦佩。

庄氏只言她为崔孝冲将军的表妹,可今日君侯待她,明显是格外特殊的。

也许,君侯早他们一步,慧眼识珠。他和他们一样欣赏她的聪慧和胆识,欣赏她即使身处逆境却决不放弃的坚韧和善良,一国肱骨栋梁拥有这样的肚量和眼光,到底是大齐之幸,百姓之福。

不出半个时辰,庄令涵便将她拟出来的药方写好了,反复检查后,才交到了赵太医的手上。

赵太医一瞧那药方上娟秀有力的字迹,不由由衷感慨:这庄氏不仅医术高超,秀外慧中,而且这手书道,也不是一般男子可以比拟的丰筋多力。

这样的妙人,纵使她是周人,是周使之妻,又如何呢?

再仔细一看药方上的内容,有几味药颇为罕见,寻常方子里几乎难以得见,庄氏能同时将它们找出并准确运用,足以证明她对草药的钻研,绝非一般医者的水准。

“依赵太医看,何如?”庄令涵见赵太医神色复杂,不由得有些紧张。

“杏林妙手,杏林妙手,老夫自愧不如!”赵太医不由自主地连连摇头,拱手相让,却见那被陈定霁派去延州采买的两名亲卫适时回来,除了带回一大包药膏外,还递上了他们讨来的几张方子。

细细对比庄令涵刚刚拟出的,哪一个更为有效,一目了然。

很快,彭楚便着人开始按照新拟的方子去抓药熬药,庄令涵也趁着熬药的空档回了那边府里,给仅剩的几名宫女将药膏上了。

再想去拿自己的包袱,却发现那几间空空如也的房间内,已经没有了任何有人睡过的痕迹。

罢了,自己那包袱里不过是几件衣裳而已,唯一有些特殊的,便是她那给陈定霁只绣了个开头的荷包。

反正夏谦的荷包她一直贴身带在身上,陈定霁的,丢了就丢了吧。

陈定霁处理完耽误几日的公务、看望了那些尚未脱离病海的亲卫们返回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庄令涵忙忙碌碌、又是熬药又是给人把脉的身影。

庄神医,这是终于大放异彩了吗?

那几个从皇宫中跟来的太医不仅和她言笑晏晏,言语间对她的夸赞和欣赏,只要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不知为何,明明他应该为了这疫病终于得到治疗方法而舒畅愉悦,此刻心中却莫名如同蒙上了一层油雾一般,黏腻难耐,堵得他呼吸不畅。

她如此张扬,就不怕自己周使之妻的身份败露吗?到时,现在这些围着她的大小宫人,又会怎么看、怎么想她?

想到今日自己不见的那样东西,陈定霁敛了敛心神,向斛律太后所居厢房走去。

疫病发生以来,他还没有见过太后。听说太后身边的田嬷嬷殁了,之前惯常照顾她的几名宫女也基本都染病离世,这一趟出来,宫人死去了大半,就连他精心挑选带出来的亲卫,也有两名被病魔带走了。

这么想来,能及时控制疫.情,她的功劳,确实不小。

可那也是他为她带的药膏给的,她怎么一点都没有谢他的意思?

浅浅通报了一下,陈定霁便进了太后的厢房。房中只堪堪立了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比起之前的珠围翠绕,确实冷清了不少。

如往常一般行了礼,陈定霁便坐在了宫女为她擡上的矮凳上。今日太后身边还有一名他没见过的年青女子,满头发辫,应当是那太后说要接来的侄女。

不过,跟他并没有多少关系。

“文光,你可大好了?”太后还有些虚弱,半靠着矮榻,声音也不似从前那般利落。

“托娘娘洪福,臣大好了。不知娘娘自己,又是何如?”他假装关心。

“姑母服了药之后,过了快要半个时辰才醒。”旁边的红衣少女却抢答了起来,“我都快要吓死了,以为真的要再也见不到姑母了!”

“云绰,别动不动把‘死’字挂在嘴边,姑母洪福齐天,又怎么会轻易死呢?”说话的时候,太后却看着陈定霁,“倒是文光你勇武,本宫听说了文光亲自试药一事,你为我大齐上下做出的牺牲,本宫代表大齐皇室,会一直记住你的这份恩德。”

“为人臣者,本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区区试药,不足挂齿。”陈定霁却明白太后的言外之意,眼神凛了一凛,“微臣受先帝重托,肩上担着大齐江山,为大齐百姓劳,本就是微臣分内事。”

“只是这一次疫病来势汹汹,就连本宫的身边人,也都去了大半。”太后不免有些难过,语气低落下来,“田嬷嬷从小带本宫长大,又不远千里跟随本宫从关外到了长安,二十多年来,对本宫一直忠心耿耿,却没想到,会暴死在这金河郡……”

“我也记得姑母身边的那个田嬷嬷,她虽然是个汉人,但是一直待姑母极好,”一旁的斛律云绰也跟着暗自神伤,“汉人里有这样的忠仆,也算是难得,可惜,田嬷嬷这么快就走了……”

说完,斛律太后看了斛律云绰一眼,皱了皱眉,道:“只是因了这疫病,田嬷嬷不能安土归乡,反而要葬身异乡。本宫一想到此处,心里就难受万分。”

说完,太后还掏了绢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斛律云绰见状,也跟着抽搭了两下。

“娘娘节哀,也不必为此事过于伤神。此次巡边的路程,才行了不到一半,却中途遇到疫病,大队人马损失不少。”陈定霁见姑侄俩惺惺作态,心中不免烦闷,不想再多纠缠,“太后乃一国之母,龙尊凤姿,身边不能缺了人手,不如趁如今原地休整的时日,再从长安调些可靠的宫人过来,好继续行程。”

“不必了。”太后眯了眯眼,语气坚决,“这一趟出来,本来也极为仓促,准备不足。眼下又因为疫病,耽误了这许多时日。再往后,便是冬日了,到时大雪封山,路滑难行,勉强出巡,也不知会再生多少变故。”

“既然太后娘娘所虑周全,微臣这就着人安排返回长安之事。”陈定霁顿了顿,“此次疫病发于延州,即使及时控制了延州大营的疫.情,延州城内,恐怕也并非万无一失。”

“文光,你有何议?”

“太医们说了,这次这个医治疫病的方子,既可以治病,也可以防病。微臣认为,要彻底杜绝此疫,光靠百姓自觉抓药服药,很难起到成效。因而,只能是由官方出面,将熬好的汤药分发城中百姓的手中,才能真正做到药到病除。”

“文光所虑甚是,”太后点了点头,“既然要派发汤药,不如……也让几位太医趁此机会,为延州百姓义诊,广施恩德,彰显我大齐皇室与百姓上下一心的风范。这一次,伯舒的表妹庄氏立下大功,既然她医术高明,不输那其他几位老太医,义诊一事,便也让她出面参与吧。”

“姑母你是说,我来的时候,在门口遇见的那个名叫庄氏的宫女,原来也会医术?”斛律云绰眼睛一亮。

“庄氏自言从小醉心医术药术,恰好这次疫病,被她先发现了医治的方法,我们所有病患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太后朝斛律云绰笑了笑,“怎么,你见过她了?”

“是她领我来见姑母你的,那时候姑母还在昏迷。”斛律云绰点了点头,“不过她面上蒙着一层白布,我不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子,是和姑母你一样好看吗?”

太后神色淡然,又特意看了面色不愉的陈定霁一眼,笑了笑,“姑母见过她,她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疤痕,说是家中火灾留下的。她愧于见人,才借机蒙面的,不信,你看咱们的宋国公,为何就从不蒙面?”

陈定霁听出了太后的调侃,并不想再深论此事,便道:“义诊一事代表着皇家的尊严,庄氏一介女子,怎么能和其他太医一样抛头露面?娘娘如此放任,岂不丢了皇室的颜面?”

“女子怎么了?既然庄氏医术过人,又为何不能和其他太医们一起去延医施诊,帮助更多百姓?”斛律云绰听得有些恼火,便不自觉提高了声量:“你这个什么什么猴,为何话里话外总是看不起女子?你不也是女子所生吗?”

前有小宫女,后有太后的千金侄女,怎么近来总有女子不分尊卑地顶撞他,还如此理直气壮?

当然,最令他气急的,莫过于那个甚至得了太后赏识的庄令涵。

可他还没来得及出言反驳,却听到了太后的斥责:“云绰,不许你如此无礼,宋国公是你未来的夫婿,现在立即向他赔礼道歉!”

“是这什么猴什么公的先出言不逊,为何我还要反过来向他道歉?”斛律云绰小脸胀得通红,言语间竟然带了哭腔,“阿爹骗我,说我未来的夫婿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可这个人看不起女人,我不要嫁!”

太后脸上僵了一僵,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伸手抚了抚快要哭出来的侄女的背,转头向陈定霁道:“文光海涵,我这侄女在家中排行最末,被我那大哥从小骄纵,实在是宠坏了。她刚刚所说这些胡言乱语,你万勿放在心上。在你们正式成亲前,本宫会好好教导她,让她成为合格的宋国公夫人的。”

“太后美意,微臣实不敢受,”陈定霁却径直站了起来,面色如霜,星目寒冽,“微臣从未应允过太后要娶斛律小姐为妻,从前不允,未来也必然不会允。望太后三思,不必再为微臣白费这许多心思。”

看着陈定霁转身离开的背影,一向矜持隐忍的斛律太后忍不住咬牙切齿:

这个好赖不分的无耻之人,既然他如此坚决,自己也就不得不使上一些非常手段了。

而还抽抽搭搭的斛律云绰哪里知道,她不惜一路奔袭也要第一时间探望的姑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她的清白和名节完全置于不顾……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