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章 权力真空(2/2)
他们联名上奏,请求理宗“下旨缉拿史宅之,断绝与北境一切往来”。奏章里甚至算好了“好处”:“收回盱眙,可设榷场收税,岁入比互市多三成。”可他们没说的是,那些榷场官吏多是徐党亲信,所谓“岁入”不过是中饱私囊的借口。
宫墙外的茶馆里,百姓们窃窃私语:“听说史相真通敌了?”“那萧虎会不会打过来?”流言像野草疯长,连粮铺的米价都涨了两成——权力真空的恐慌,比寒冬更让人心慌。
史宅之闭门不出,将自己关在书房临摹父亲的字。李忠渡江的消息还没传来,他只能对着空荡的棋盘发呆——父亲教过他,落子前要先看三步。徐党要的是权,不是他的命,只要互市还在,只要萧虎还需要史家,他就暂时安全。
家仆来报,说徐党在门外贴了“通敌者与狗不得入内”的告示,史宅之只是笑笑:“让他们贴,越跳得高,将来摔得越惨。”他命人将史弥远的《边防策》誊抄数份,送给朝中老臣——那里面虽没提萧虎,却处处透着“以守代攻”的智慧,是给理宗的“无声谏言”。
暮色降临时,他望着窗外的史府牌坊,忽然明白父亲为何说“乱世求存,不争为争”。此刻的沉默,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李忠抵达盱眙时,棉衣已冻成硬块。张诚在公估处的密室里接过竹杖,旋开瓷瓶,见密信上只有“保我全家,互市续”七个字,墨迹里还沾着史宅之的泪痕。“史公子放心,萧将军自有安排。”张诚写了封回函,用蜡封在瓷瓶夹层,“带回临安,交史公子亲启。”
他立刻快马将史宅之的信送往虎首堡,附了张纸条:“徐党势大,理宗摇摆,若不施压,互市恐危。”公估处的账房先生见他神色凝重,低声问:“张大人,要不暂停今日交易?”张诚摇头:“照常开市,越乱越要稳——让南北商人都看看,盱眙还是原来的盱眙。”
萧虎在虎首堡收到密信时,正与周显查看新造的水师战船。“史弥远这儿子,倒比我想的沉得住气。”他将信递给周显,嘴角勾起冷笑,“徐党想废约,理宗想亲政,赵葵怕打仗,这三方的心思,正好能被咱们利用。”
周显不解:“将军打算如何?”“给赵葵送份‘大礼’。”萧虎提笔写了封短信,“告诉他,帖木儿的骑兵是‘冬训’,绝无南侵之意,还可低价卖他五十匹战马,助他稳固防线。”他又对亲信道,“让阿古拉在北岸多插些旗帜,看着热闹,实则按兵不动——要的就是这‘引而不发’的架势。”
周显恍然大悟:“将军是想让赵葵觉得北境‘可控’,让他去劝理宗保互市?”萧虎点头:“赵葵是武将,说话比文臣管用。再说,他的军饷靠互市税银,比谁都怕打仗。”帐外的风卷着雪粒打在船板上,像在为这场无声的布局伴奏。
七日后,临安的朝堂终于有了定论。理宗下旨:“史弥远虽有私交,然辅政有功,免予追究;史宅之居家思过,不得干预政事;淮河互市照常,着张诚、赵葵共同监管。”这道旨意打了徐党的脸,却保住了南宋的安稳,更像是史弥远生前布下的最后一步棋。
徐党虽怒,却拿不出实据,只能眼睁睁看着互市继续。赵葵收到萧虎的“冬训”信和战马,立刻上奏:“北境暂无异动,互市可保江淮无虞。”史宅之拆开张诚带回的回函,见萧虎只写了“半年内无忧”,知道这是父亲用十年互市换来的喘息——够了,半年时间,足够他安排好家人的退路。
盱眙的公估处又热闹起来,宋商的茶叶与蒙古的皮毛在天平上称量,张诚看着账本上的“共同监管”四字,忽然觉得史弥远和萧虎就像这天平的两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用各自的算计,撑起了淮河上的片刻安宁。
暮色中的淮河,水面映着两岸的灯火,分不清哪是南朝的光,哪是北境的亮。这场权力真空,终究在各方的妥协中暂告结束,可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和林的风还在吹,临安的雨还在下,这平衡随时会被打破——而下一次,或许就没有史弥远这样的棋手,能稳住这盘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