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名门覆灭(2/2)
萧波大喜,立问江南飞有何见解。
江南飞略加思量,即道:“此前萧兄说单门主喉咙处有针眼,疑似被毒针所伤。但不知萧将军在现场是否发现遗落的细针?”萧波摇了摇头:“未曾发现。”
“这就奇怪了。”江南飞道,“凶手若用毒针杀人,要么将针留在体内,要么用线牵引,事后收回。但单门主喉咙处的针眼极小,若用线牵引,烟花燃放时虽然混乱,却也容易被人察觉。如此说来,凶手定是隔空施针,且极有可能……针上还另有玄机。”
萧波眼前一亮,若有所思道:“江少侠的意思是……”
“我想单独询问单堂主。或许从单门主近日言行和往日仇怨中,能找到一些线索。”
萧波道:“江兄弟言之有理。”立请单照裳单独出来。各派见萧波陆续叫走了江南飞和单照裳,不由得被厅外吸引了,克术道:“诸位不必分心,萧将军例行询问调查。我看咱们还是边喝边等。”又示意吴振鹰、乐不归等人附和响应,两人即道:“也好也好,咱们这么枯坐下去,那也毫无意义!不如放开吃喝。”有人嘀咕道:“都死人了还顾着吃喝,小心冤魂索命!”
有的门派终于坐不住了,也同吴、乐二人一般吃喝起来。蒙庄主、本清大师等人则意兴索然。
单照裳看兄长平放在地,身上盖着白布,心下伤痛又起,半晌变得六神无主,见萧波和江南飞诚意相询,只好强忍悲痛,跟两人走到一旁。
江南飞问道:“单堂主,敢问单门主近日可得罪了甚么人?”
单照裳摇了摇头:“我大哥为人虽然有些急躁,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声,近日并未与人结下甚么深仇大恨。非要说得罪了人,也只是和玉绣坊那桩生意上有些纠葛,就算得罪了姓花的。姓花的又说不是她干的……”
他顿了顿,又道:“两天前我们去了一趟蒙家庄……”转念又道:“不过,本来是去兴师问罪,最后还被江兄弟化解了。这也不算得罪了人。何况我们和蒙家庄一向不合!”良久也想不起得罪了何人。
萧波问道:“那单门主近日可有甚么异常举动?”
单照裳皱起眉头,仔细回忆着:“异常举动?异常?倒是有件事颇为奇怪。我兄长向来争强好胜,每次江湖上有甚么比武切磋,本门定然要露一手的,我大哥总说我过目不忘,让我多学其他门派的武功。但今日他一早就吩咐不让本门的人出场,当时我还觉得有些纳闷,他只是含糊其辞,说甚么今日不宜动武。”
江南飞疑惑道:“原本争强好胜,如今却强调不能出场,的确有些反常。”
萧波道:“莫非单门主受伤了?那也不对,他即使受伤,也可让单堂主或其他人出场!”单照裳道:“他也并未受伤。”
江南飞道:“他没受伤,又不让其他人比武切磋。那一定是发现了甚么!他一旦比武切磋,就会对他不利或者对赤焰门不利!”
萧波恍然道:“没错!江兄弟说得是。今日在场所有门派都出场了,而且请帖上注明要见识各派绝技,还有竞争盟主的机会,就只有赤焰门从始至终无人出场。究竟是何事能让他不敢出场比武?”
江南飞道:“只有一种可能。赤焰门的人一旦出场,就会暴露武功!而一旦暴露武功,就会带来比损失威名更严重的后果!今日倘若苏兄并没来此,开封盟主之位必然归属护龙会……总有人,总有人私下指责赤焰门胆小怕事,居然不出场挽救。即使大伙都知,就算赤焰门出场,也无法扭转败局!”
萧波眼前一亮,“江兄弟说得好!”转首问已经听得云里雾里的单照裳道:“除了此事,单门主还有何异常举动?或者他是否对你说过奇怪的话?”
单照裳努力回忆,“想起来了,我大哥近两日精神还有些恍惚,时常一人发呆。本门历代相传的宝物赤焰神刀丢失时发呆,被人送到门口之后他也发呆。问他,他还不肯说。”
江南飞喃喃道:“精神恍惚?时常发呆?为何精神恍惚,为何时常发呆?”
单照裳道:“我大哥和大嫂夫妻恩爱,三年前大嫂还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本门虽称不上开封顶尖儿名门,到底立派已久,在开封根深蒂固。十年前我大哥接任门主之时,本门一度落寞衰败,有几个堂主带整堂人马出走,各地分舵也陆续关闭。多亏我大哥力挽狂澜,几年时间就使本门重新兴盛了起来!如今本门人员鼎盛,远胜以往各代。只可惜……”前面说得越是激昂,想到兄长已倒毙当场,后面就越是痛心。
萧波拍了拍他。
江南飞道:“这么说单门主应该一直意气风发,何以会精神恍惚,经常发呆?”
萧波随口应道:“除非做了甚么亏心事!”
“亏心事?”江南飞念出这三个字后,猛然想起当日在少林后山,广恒因心藏郁结,加上中了莫久悲的清心散毒,于是向自己讲述临安误救卖国贼以及广宏被逐出少林等事。
“广恒大师也不算做了亏心事,只是他向来慈悲,一时未能参悟道理!”江南飞看单照裳低头沉吟,想故意诈他,遂高声喝道:“究竟做没做过亏心事?”这话不止重击单照裳耳门,就连大厅里的人恐怕也有半数听得一清二楚。
单照裳“啊”的一声,“亏心事?没……没……没……”说到第三个“没”字时,聚英场外火烛突然明亮起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队山庄卫护先引步在前,克术闻之起身,携徒单朗走出大厅。
各派也纷纷围观,一名身着金国低级官员袍服、神色精干的女真人快步趋近克术。
克术问道:“尊驾到此,有何公务?”那官员俯身低语数句,又双手呈上一卷密封的文书。
克术接过文书,迅速拆开,只扫了几眼,脸色骤然由铁青转为赤红,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将文书甩给徒单朗后,指着聚英场中江南飞、萧波及单照裳道:“大胆!好大的胆子!”
各派从门口蹿至聚英场外围,不知克术何以如此暴怒,好大的胆子说的是谁?
场中三人不明所以!
徒单朗阅罢文书,诧异至极:“这!这怎么……怎么如此大胆!”
这下各派更是耸动,苏一莽等人生怕他说的是江南飞,挤在前头好探个究竟。苏一莽更打定注意:“倘若江兄弟得罪了他,一会我定护他安全离开!”
克术走向三人,终于直述利害“好一个赤焰门!”声音蕴含雷霆之怒,响彻死寂的聚英场,“山东盐使司密报!单氏兄弟竟以门派路引为掩护,勾结官吏,私通西夏、西辽等国,走私官盐及贩卖私盐,以此中饱私囊,祸国殃民!单照衣!你死得好!死得其所!”
单照裳如遭五雷轰顶,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煞白如纸,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
盐乃榷货之首,系各国税收保障,制造兵器的冶铁尚在其次。各派虽身在武林,却都知此事于国于民,当真生死攸关。走私官盐、贩卖私盐,均是几要杀头的重罪。
萧波下意识远离单照裳,“你们?你们怎敢私通他国!”单照裳已然麻木,苏一莽、欧阳虎、欧阳蜓则招呼江南飞赶紧归位。
江南飞呆立之际,克术厉声咆哮,“拿下!”戟指单照裳,“徒单将军,协助盐使司公差,将赤焰门一干人等,锁拿严办!一个不许漏网!”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冤枉啊!”单照裳发出绝望的哀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徒劳地挣扎着,却被如狼似虎的卫护和盐使司差役反剪双臂,铁链哗啦作响地套上脖颈。他身后的赤焰门弟子惊惶失措,有的欲拔刀反抗,瞬间被数倍于己的刀枪架住要害,推搡着拖离席间。叱骂声、铁链声、哭喊声混作一团,方才还悲天悯地的赤焰门,转瞬如沸汤泼雪,土崩瓦解。
偌大的聚英场陷入一片死寂,只余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灯花偶尔爆裂的噼啪轻响。各派面面相觑,惊惧、鄙夷、兔死狐悲的寒意交织弥漫。
克术震怒回座后,有人低声叹息:“赤焰门挺立开封数十年,也算威风一时!如今门主身亡,门派背负私盐巨案,重罪难逃。四代辉煌,一朝覆灭,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江南飞才走到大厅,忽又转身冲向萧波道:“我明白了!亏心事与盐案有关!”萧波道:“我也明白了!”
徒单朗教两人赶紧回座:“你们明白甚么啦!大人说单照衣虽然被害,在世时对不起国家百姓,死了也就死了,不查也罢!”
江南飞和萧波齐声道:“那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