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当堂赐药(1/2)
镇北关的夜,从未如此喧嚣而明亮。
巨大的篝火在关城中心的校场上熊熊燃烧,跳跃的火光将一张张饱经风霜、此刻却洋溢着劫后余生狂喜的面孔映照得通红。空气中弥漫着烤全羊的浓郁焦香、烈酒的辛辣气息,以及将士们粗犷豪迈的笑声、划拳声。
庆功宴,一场为英雄谢特使举行的、毫无保留的庆功宴,众将士兴奋的围着谢晚宁问东问西,提了好多问题。
“您快讲讲,到底是如何单枪匹马在敌营里取下那塔拉卓首级的?”
对于凸显自己神勇无敌的这一方面,谢晚宁向来从不怯场——
若是自己都不吹嘘一下自己,旁人怎么能够了解到自己的光辉事迹?
所以是她大吹特吹,神乎其神的吹,看着身边将士们那越来越佩服的目光,谢晚宁觉得自己飘得不行。
哎呀,这种被无限崇拜目光看着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
她这边刚讲完,立马就有新的问题出现。
“您怎么会的戎语?是专门学过吗?”
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将士眨巴着眼,从人群中探出脑袋来,目光殷切地看着她,“难道您也在边疆呆过?”
谢晚宁“呃”了一声,眼风却瞥见十一在一旁那幸灾乐祸的神情,顿时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
会戎语这件事……
实在有点不大好解释。
她总不能说,这是因为在天机楼的时候,某一次执行任务时,要杀的就是巡视边疆的一位钦差。而那钦差谨慎的很,常人根本近不得他几步。然而,再谨慎的人却往往也会有那么一点点漏洞,而这位钦差大臣不爱财不爱权,偏偏就爱异族美人。边疆的官员打听到他的这份癖好,便四处寻找美丽的戎人女孩,她学了三个月,才会些简单的戎语,扮作出门采买的落单戎人姑娘,十分“偶然”地出现在了那些寻找异族少女来讨好钦差大臣的鹰犬走狗面前,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被捉了去,这才有机会近得那钦差的身,一刀了结了他。
当然,这些事是不能告诉这些将士的,于是她打了半天哈哈,又正巧看见张猛从远处端着酒过来,有些尴尬的站在人群之外,谢晚宁眼睛嘟噜噜一转,立马结束了这个话题。
“张将军,过来坐!”
人群之外,张猛本还有些不好意思,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却不曾想这位谢特使居然主动的呼唤了他,而且脸上还挂着如此温和又真诚的笑容,他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谢将军!俺张猛是个粗人……先前有眼不识泰山,还差点……差点铸成大错!”
张猛端着一个粗瓷海碗,里面是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的烈酒。他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一半是酒意,一半是巨大的羞愧和由衷的敬佩。他走到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谢晚宁面前,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碗酒,俺敬你!一是赔罪!二是谢谢你对百姓的贡献,若非你今日的英勇行为,我们镇北关现下如何只怕……三……三敬你单骑破阵、斩将夺旗的盖世神勇!俺张猛,服了!心服口服!”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仰头,“咕咚咕咚”将那一大海碗烈酒喝了个底朝天,末了,将碗重重往地上一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这粗犷的举动,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周围的将士们一见到如此情景,个个都振臂起哄。
“好!张将军痛快!”
“谢将军!你也要满饮此杯!”
听着周围顿时爆发出更热烈的叫好声和劝酒声,谢晚宁脸上也带着笑意。
今日单枪匹马进入敌营确实耗费了她不少的精力,然而此刻那疲惫却被这热烈的气氛冲淡了些许。她端起自己的酒碗,里面同样是烈酒,对着张猛和周围敬酒的将士们微微颔首。
“张将军言重了。守土安民,分内之事。诸位兄弟浴血奋战,才是真英雄!”她也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滚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也点燃了胸中激荡的热血。火光在她明亮的眸子里跳跃,映照着将士们一张张真诚、炽热的脸庞。
晚上,阿兰若兴奋地拉着她,讲着城头惊险的一幕,陈三毛则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十一如何如同煞神般挡箭、震慑全场的英姿。十一坐在稍远些的阴影里,沉默地擦拭着他的剑,目光偶尔扫过被众人簇拥的谢晚宁,确认她安然无恙后,便又垂下眼帘,仿佛周遭的热闹与他无关。霍凌秋则与老将军等人围坐一桌,低声讨论着后续的布防,目光不时投向谢晚宁,带着深思。
然而,在这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喧嚣中,谢晚宁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了跳跃的篝火,越过了巍峨的关墙,投向了南方那片沉沉的、被浓重夜色笼罩的远方。
冀京……许淮沅。
那里没有震天的喊杀,没有浴血的豪情,只有波谲云诡的朝堂和……那个拖着病骨支离之躯,在旋涡中心挣扎的人。
她嘴角的笑意微微敛去,明亮的眼眸深处,悄然蒙上了一层难以察觉的忧色。塔拉卓的头颅换来了镇北关的喘息,却换不来千里之外那个人的片刻安宁。她的战场在明处,刀光剑影;而他的战场在暗处,无声却同样致命。胜利的喜悦如同这篝火,炽热却短暂,而远方那人所承受的寒意与重压,却如同这北境深沉的夜,无边无际。
千里之外,冀京,紫宸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蟠龙柱巍峨耸立,金砖墁地光可鉴人。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沉郁的气息,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早朝。
高踞龙椅之上的皇帝叶知琛,面色比前些日子更加晦暗,眼袋深重,带着一种强撑的威严和掩饰不住的疲惫。他微微眯着眼,看着下方如同泥塑木雕般分列两班的文武大臣。
“咳咳……”一阵压抑的、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声,打破了殿中死水般的寂静。
声音的来源,是文官队列前端,那个一身素白锦袍的身影——翰林院学士,许淮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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