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都是人生父母养 (1)(1/2)
“来啊,让我们举杯,欢迎我们九洞三十八寨的大恩人。”
“欢迎,欢迎……”
……
落座在龙首位置的于梵梵,看到主位上苗王举起牛角杯发话后,从身边的乌等人开始,一个个的跟着附和回应,声音如潮水般自苗王起由东向西传开,围坐长龙桌边的人,也从龙首开始逐一站起,嘴里附和,高举酒杯,各个声音兴奋而又高亢,大家欢喜愉悦。
喜悦、笑声、欢庆,像是海浪,一浪荡开,一浪接一浪……
这样的氛围很难让人不沉醉,于梵梵就沉浸在这种欢呼雀跃的氛围里,就连身边的烨哥儿与东升都小脸陀红,情不自禁的举起他们跟前的小酒碗,明明听不懂身边的人在说什么,舅甥俩也一个带着微笑,一个嗷嗷叫的,跟着一起欢呼雀跃。
唱啊,跳啊,喝啊,吃啊,你敬我酒,我给添杯,欢迎宴会从长街吃到了巨型晒场里的篝火旁。
伴随着晒场边上巨鼓雷动,水灵灵妹子们操着清亮的歌喉,踏着鼓点,抖动着身上亮闪闪的银饰,围绕着篝火,富有节奏叮叮当当的踏歌而来,翩翩起舞。
于梵梵身边的美人忍不住了,“阿梵,来,我们一起跳。”
寨子里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阿漓这位圣女也很久没有这般放松过,忍不住就拉扯上于梵梵,两人迈着步子,跟随上节拍,汇入翩翩起舞的阿妹们中间,围着巨大的篝火唱啊、跳啊……
“哇哦,小啾啾你快看,娘亲好漂漂……”
被贵一直守护着的东升,忙放下手里正研究的弯刀,顺着兴奋的小外甥手指的方向擡眼望去,隔着人流,东升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央,自家那个笑容璀璨的姐姐,而东升边上举杯自饮的乌,同样望着于梵梵的身影也是一脸星光璀璨。
欢庆了很久,于梵梵也喝了很多酒,虽然度数不高,却也让某人喝趴下了。
曲终人散的时候,阿喜阿碧得了她们圣女的吩咐,搀扶着醉猫于梵梵就往王庭去,而她们的身后紧跟着的,是一手牵着东升的贵,以及一直抱着烨哥儿的乌。
至于乌他阿娘?他们的阿漓圣女?
呵呵!早在刚刚舞蹈结束的时候,就被他那猴急的王父抱走啦!
乌心里暗暗嘀咕着自家王父臭不要脸,只要婆姨不要崽,面上却带的莞尔的笑,颠了颠怀里的烨哥儿,跟狼外婆哄小红帽一样哄骗小家伙,“烨儿娃,今天晚上,你陪阿叔睡怎么样?”
“不怎么样,烨儿要陪娘亲,要陪小啾啾,而且你也不是阿叔,娘亲让我喊你乌啾啾。”,烨哥儿毫不留情的拒绝某人,乌瞬间哑然。
得,被小孩无情拒绝了,可怜的乌,立刻遭到了身后贵跟东升的无情闷笑。
乌郁闷的呀,捏着烨哥儿的鼻子不客气的要挟,“你丫的都是大娃儿呢,怎生还能跟阿娘一起睡呢?烨儿娃听话,跟我……”
“我不!阿乌坏!”
眼看着娘亲被人扶进了王庭,烨哥儿生怕自己真要被坏阿乌带走,小家伙急的一脚踢踹开乌的怀抱,在他的怀里扭动着身体,趁着乌没有一点防备眨眼就溜达下地,转头还利索的拉上自家小舅舅拔腿就跑,一边跑,烨哥儿小嘴里还一边特嫌弃的跟他小舅舅告状,“小啾啾,我萌不理他,快跑,找娘亲!”
看着俩小撒丫子跑远的身影,乌瞬间无语了,不可置信的望着,眼瞧着也要跟着消失的俩小身影暴躁抗议,“我是乌,不是阿乌,是如假包换的阿郎可不是细妹,你个笨蛋小娃……”
“噗……嗤嗤嗤……”
听着身后伴当不客气的憋笑,乌恼火的立刻回头,恶狠狠瞪了身后伴当一眼,很是没好气道。
“笑,笑,笑屁!不许笑!烦人!还不赶紧跟上我去取衣裳去,那小东西刚才吃东西吃的一身脏,我阿姐那么爱干净,可不跟跟脏娃一起睡!”,所以咯,得赶紧回自己房里,取了他儿时穿的衣裳给送过去才成。
贵见自家少主气急败坏的模样,赶紧收住闷笑,连连点头跟上。
这厢,两小很快跟上了前头的于梵梵,一起进了阿漓给他们娘三还有四眼安排的客院。
这会子四下不见四眼,东升他们也不着急,毕竟寨子里好多狗子,谁知道这货去哪里浪去了?他们俩比较担心自家的姐姐娘亲。
好在于梵梵酒品好,醉了也不闹人,也不呕吐,就乖乖巧巧的,让座就坐,坐下就眯眯笑。
喝了阿碧端上来的解酒汤后,不多时,于梵梵的酒好像是醒了些,一直在边上关心的俩崽儿忙就关切。
“姐,你还好吧?”
“娘亲您怎么样啦?还认识你的乖崽吗?”
于梵梵低头,吧唧儿子一口,嗯嗯点头,“乖崽,我的。”,换得烨哥儿不好意思嘿嘿摸脸傻笑。
于梵梵又看向一脸关切的弟弟,笑嘻嘻的,“嗯哼,我很好啊,东升别担心,姐姐就有一点点醉而已,现在全醒啦。”
东升看到自家姐姐脸蛋陀红,眼神时而迷离时而清醒,手还擡起朝着自己比了一丢丢的高度,东升无奈。
他跟小外甥睡觉的屋子就被安排在了姐姐屋子边上,很近很近,门对门擡脚就到,阿漓这么安排就是心细考虑到了夜里方便于梵梵照看两小只的。
这会子看到好似清醒了的姐姐把两位苗女打发离开,姐弟俩把院门一关,东升给自家姐姐送上一杯热开水,想要送自家姐姐赶紧去休息,不过在此之前,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想到内心的担忧,想到此地还是陌生的外族地界,一直没空跟姐姐单独相处的东升,看着自家姐姐有些欲言又止。
这模样看的于梵梵好笑,接过杯子,顺手捏了捏弟弟的红脸蛋,于梵梵笑问,“东升你怎么啦?怎么还欲言又止上了,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姐姐说吗?”
东升犹豫了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
“姐,其实我有点不明白?”,别看刚才自己笑的欢,可在他的心底,就是有一个疑问压抑很久很久了,这会子没外人在,他想问想知道。
于梵梵好笑弟弟怎么突然如此严肃,不过身为一名好姐姐,自然是要替弟弟解决疑难的,端起杯子喝了口开水,把杯子一放,于梵梵努力坐端正,看着面前长高了不少的弟弟。
“说说吧,你哪里不明白?”
就听小家伙道:“阿姐,其实我不大明白,为什么你跟这些苗人会相处的这么好?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他们?为什么先前还在那个大厅里跟那些人说了那么多?”,最最主要的是,当时他都要吓死了!而且那些人还把自家姐姐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这才是让自己心里最不舒服的。
于梵梵听到自家的弟弟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于梵梵叹息,拍了拍自己这个敏感又多思的弟弟肩头,“弟啊,这个问题,你压抑很久了吧?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刚才你玩的一直都心不在焉?”
“姐!”
“好了好了!”,于梵梵举双手投降,“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兴许指不定啊,上辈子你姐姐我就是苗民,身体里流着一半的苗疆血呢?”
“哈?真哒?”,这会子连烨哥儿都奇怪了,好奇的歪头看她,“娘亲是喵喵?”
于梵梵翻白眼,不客气的把儿子抱到身边的床上坐下,拍了拍崽儿的肥嫩小屁股示意他乖点,回头却看向跟前的弟弟,语气幽幽。
“东升是不是不理解姐姐先前那番所作所为?”
“嗯。”
看着弟弟严肃点头,于梵梵苦笑。
“弟啊,曾经姐姐有听过一句话,叫生在徽州,前世不修,十三四岁,往外一丢……说来都是那叫徽州的地方山多地少,人们吃不饱饭,想让人活,才不得已早早让亲人出门讨生活……
可东升啊,比起那样贫瘠的徽州,眼下的这里,这片十万大山,这贫瘠的,甚至是在大齐人眼中不开化的苗疆,却是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江城方圆几百里,这里连绵大山,除了山还是山,一望无际的山,连平地都少见两块,苗人世代生活在此,本身日子就艰苦,再加之有了大齐的介入驻军后,还因为各种的问题与矛盾,限制了他们吃盐的问题,甚至还欺压他们这些个所谓不开化的野人……”
于梵梵想到那日亲眼所见,所历,她又道:“东升还记得那日你久等姐姐不归,最后是烨儿他父送我回的那天吗?”
自然是记得的,东升忙点头。
“其实那天,姐姐之所以迟迟未归,那是因为,姐亲历了一场大齐与苗疆的对战!
那时候啊,姐看着他们各自双方身后死去的那些人,瞧着那片被殷红浸染了的地,姐就在想,为什么要这样呢?明明可以不用这样的,不用死这么多人的呀?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有血有肉,一样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那些不幸死去的不管是大齐人也好,还是苗人也罢,他们同样可能是父母的儿子,可能是孩子的父亲,可能是妻子的丈夫,一样的家中可能有至亲苦苦等待着他们平安归去,可是东升啊,他们都倒在了那里,再也回不去了啊……”
想到去往王楼时自己听到的那一声声悲切哭声;
想到跟着谢时宴抵达隘口时,那些为战死兄弟们哭的潸然泪下大齐将士;
于梵梵双手捂脸。
“大家都是一样的,活在同一片蓝天下,为什么就不能和平共处呢?啊?东升你说,为什么不能呢?”,为什么就不能跟现代一样,五十六个民族亲如一家呢?明明只要愿意,只要肯努力,那就可以实现的啊!
看到姐姐脆弱的模样,一时间思想受到了前所未有冲击的东升,只嗫嚅了嗫嚅嘴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于梵梵却并不需要弟弟的回答,她紧接着又道:“东升啊,那时候在王楼,姐姐那般说,你担心坏了,也觉得姐不应该那样对不对?”
东升点头。
于梵梵却笑了,笑容中有着东升看不懂的东西,便听他姐姐继续道。
“东升啊,这些苗人如何,想必你也是亲眼看到了的,他们跟我们没什么不同。
他们热情好客,单纯质朴,很是恩怨分明,如果不是活不下去,如果不是为了族人们嘴里的那口盐,他们不至于会那般凶狠拼命。
先前长街吃宴的时候,姐姐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很多的苗人,他们白头的异样,甚至还有很多的大脖子,这是为什么你想过么?
如果山下的大齐人能理解他们,不防备他们,不坑他们,别心里总惦记着什么劳什子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做不到团结一致,和平共处,也不至于双方都死伤惨重啊,明明大家都很好,都可以活的!都可以活的……”
听姐一席话,东升内心很震动,脑子里一时间也想了很多很多,可看着自家姐姐难得的脆弱,东升叹息,千言万语都只化为了这一句,“姐,你喝醉了。”
“是啊,姐姐喝醉了……”,若不是醉了,这些话,她本不该说的。
“姐姐,醉了你就睡吧,兴许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他们的力量渺小,没法改变世界,就只能改变自己,这是流放路上,姐姐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东升今日才算是确切的明白体会。
“嗯,睡了,兴许梦里能梦到……”
寂静的夜,外头的庭院中,贵看着身前半步远,手里正捧衣物,遥望着前方亮灯屋子的自家少主低低出声:“少主,我们还进去吗?”
几乎听了个全场的乌,呼出心中的一口浊气,他缓缓摇头,“不了,我们回。”
主仆二人悄无声息的出了客院,擡脚要往自己少主院去的时候,乌突然顿住脚步,惹得贵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贵完好的那只手揉着鼻子,才嘟囔着要开口,乌却把手里的衣服果断塞到‘独臂’贵的手中,口中急忙道:“你先回去,我有点事。”
“唉,不是,少主,这么晚了,您……”,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要问,想要挽留,可惜,他的主子并未给他任何机会,等他开口的时候,乌的身影已经消失,直奔王楼。
明明知道此刻不便去打扰王父跟阿娘的,可刚刚背后听完阿姐那番话后,乌的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他的心里有一口气,一团火,他急于要跟他的王父说一说。
没得阿姐一个外族人都如此忧心他们,而他这个少主却……
不顾王父没好气的呵斥,还有阿娘飞来的刀子眼,乌把自家王父从榻上扯起,拉着就到了议事厅,乌激动又恳切的把自己从于梵梵那里听到的,内心震动说给了他的王父听。
看着自家半披着衣裳的王父,坐在王座上久久不语,乌激动。
“王父,阿姐说的没有错,为了族人,为了未来,我们是不是考虑一下阿姐的建议,只要我们苗疆能安稳,族人能有好日子过,我们也是可以低头握手言和的呀,王父,我们每一个族人的性命都是宝贵的,就像阿姐说的那样,他们都有家人等着他们归,不该再白白流血牺牲啊,王父!”
代濮桑昌不动容吗?不,其实他的内心其实也很动容!不仅动容,看着面前一脸急迫,一心为族人着想的儿子,代濮桑昌更是欣慰。
可是,跟大齐握手言谈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
不,不是!
代濮桑昌只觉自己脑壳疼,比刚刚自家死崽子闯入自己的房间还让自己脑壳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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