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幻术(2/2)
“你口中的真言宗,怕连‘即身成佛’与‘诸行无常’的门槛都没摸着。”
真言宗属于密宗一派,东密一郎自然听得懂。
“即身成佛”讲究现世证果,可这“成住坏空”四字,道的却是万物生灭的铁律。
纵是成佛作祖,也逃不过存续坏灭的轮回。
老和尚这是明里暗里戳他:执着于法相的速成之道,终究是镜花水月。
雪地上的字被细雪覆了半层,狂寂忽然抬眼,浑浊眼珠里翻涌的暗红比方才更瘆人。
“你方才看见的大火,不一定就是幻觉,说不准就是你口中帝国的未来。”
“你们天皇手里的屠刀,迟早要砍回自家脖子。这世间因果,便如你颈间勾玉,看着圆润,裂痕早藏在玉纹深处。”
这话刚落下,东密一郎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放你娘的罗圈屁!”穿狍子皮草的猎户突然暴喝,倭刀呛啷出鞘半尺,刀鞘上拴着的胡仙符被风雪掀得哗哗响。
“老子赵大山跟密宗少主混饭吃,来这里,不是听你这秃驴说教!”
狂寂转头,目光落在猎户的倭刀上。
“赵大山?你娘给你起这名时,怕盼着你如大山般立在黑土地上,怎的把自家胡仙供进倭刀里了?”
他耷拉着眼皮,声音陡然压低。
“你心里那点‘东北王’的梦,当贫僧瞧不见?当年张大帅在皇姑屯被炸成血沫子,你倒想踩着鬼子刀尖,去坐廖胡子的虎皮椅?”
赵大山额角的汗珠子顺着刀疤纵横的脸往下掉,倭刀却握得更紧。
“少扯犊子!等老子帮少主拿到东西,少主自会帮我灭了廖胡子那老东西,整个东北的出马仙儿都得管我叫总把头!”
他刀刃轻颤,刀鞘上的铜铃叮当乱响,惊飞了枝头积雪。
躲在暗处的谷畸亭眯起眼,心中暗忖:苑金贵那老狐狸提过廖胡子的堂口,此刻瞧这猎户的作派,分明是打着正经香火的旗号投机的野路子。廖家的正经保家仙,岂会跟鬼子勾连?
狂寂突然尖笑起来,笑得枯枝似的身子直颤。
“《楞严经》有云,‘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己为物’。你借胡仙的炁、偷廖家的符,连自己是哪根葱都看不清,还想吃掉正根香火?”
他猛地抬头,眼里的暗红如鬼火跳动,“做梦!”
赵大山再也绷不住,嗷唠一嗓子挥刀劈向狂寂,刀刃带起的风雪卷着松针乱飞:“臭和尚!挡了老子的富贵路,今天便叫你见血!”
赵大山这一刀劈得跟开山似的,倭刀出鞘时刀鞘上拴的胡仙符噼啪爆了火星子。
狂寂那瘦巴巴的左臂就那么耷拉着,跟根枯树枝没啥两样,刀刃砍在肘关节上时“咔嚓”一声,猩红的血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上蹿,溅得赵大山皮草领子上都是红点。
“老秃驴!你胳膊比咱东北的冻萝卜还脆生!”赵大山咧嘴狂笑,刀疤脸都笑歪了。
他甩了甩刀,血珠甩在雪地上砸出一溜红点子,可再瞅狂寂的肩膀,笑声突然跟卡了壳似的。
那胳膊居然好好的,连道口子都没有,反倒是刀刃上黏着根灰扑扑的羽毛,正往下滴血水。
躲在石头后头的谷畸亭,手心里全是汗。
他刚才明明看着血珠子溅起来,心说这老和尚怕是交代在这儿了,正要冲出去救人。
可下一秒,就见赵大山的脸跟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得溜圆,盯着疯和尚直哆嗦。
再看地上,不知啥时候落了只山雀,翅膀上有道血口子,可不就是刚才砍下来的胳膊嘛。
“我操他姥姥的!这咋回事?”赵大山嗷唠一嗓子,倭刀当啷掉在雪地上。
“老子明明砍中了!咋整出个鸟来?”他弯腰捡起山雀,手都在抖,羽毛上的血还热乎呢,再抬头看狂寂,老和尚眼皮子耷拉着,嘴角扯出个笑,跟阎王爷勾魂似的。
东密一郎慢慢站起来,脖子上的勾玉冷不丁地亮,十二颗珠子滴溜溜转。
“赵桑,你砍的不是和尚的胳膊,在他自在化天魔咒前,任何拥有执念者都会陷入幻境。”
说完,他突然往谷畸亭藏的地儿扫了一眼,吓得谷畸亭赶紧把身子往石头缝里缩,心说这小鬼子眼神咋跟刀子似的,不会是发现自己了吧。
“今日我就不信!我他娘的砍不死你!”
赵大山伸开五指,插在地上的倭刀飞到他的手中。
此刻倭刀忽然冒出黑气,刀鞘上的胡仙符滋滋作响,一道黑色气团从符上冒出,直接朝着了赵大山的身体而去。
穿狩衣的神官井上刚要捏符动手,东密一郎冲他使了个眼色,用倭语低声说:“井上,别忙着上,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狂寂的幻术耗的是心力,他不可能一直持续使用天魔咒,赵桑的作用本就是替我们挡刀的,抓准时间在上!。(井上、慌てずに待て。彼らが自滅するのを見守ればいい。狂寂の幻術は精神力を消耗するから、彼がずっと天魔咒を使い続けることはできない。趙さんの役割は元々私たちの盾になることだ。タイミングを見計らって攻撃を仕掛けろ!)”
井上点点头,赶紧把符纸往袖子里塞,俩人往后一跳,蹭蹭跳出好几丈远,雪地上就留俩浅脚印,跟猫爪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