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三日末-真相上(2/2)
左若童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他只是微微抬眸,那双纯白的眼瞳在月光下流转冰冷的辉光。
然后,便是月光活了。
不,那不是月光!
是无数道凝练到极致的,散发着纯净白光的炁丝!
它们从左若童的袖袍、衣袂、乃至周身的虚空中无声地流淌、倾泻而出!
如同月宫仙子失手打翻的玉壶琼浆,又似九天银河骤然垂落人间。
这些白色炁丝并非死物,它们灵动如拥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划出优美到令人心悸的轨迹。
有的笔直如电,有的蜿蜒如蛇,有的螺旋缠绕,编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开阔地的死亡之网。
空气被它们无声地切割,发出微不可闻的,如同裂帛般的轻响。
画面在这一刻呈现出一种诡异且残酷的静谧美感。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
那些被白色炁丝触及的兵痞,脸上的惊恐瞬间定格。
瞳孔中的神采如同被风吹熄的烛火,骤然熄灭。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他们的身体,从被炁丝穿透或缠绕的部位开始,皮肤下透出纯净的、柔和的白光。
这白光迅速蔓延全身,所过之处,无论是血肉、骨骼、衣物、还是他们手中的枪械,都如同投入烈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
不是燃烧,不是腐蚀,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彻底的“炁化”!
只在原地留下几缕袅袅升腾、几乎看不见的轻烟,以及空气中骤然浓郁又迅速被山风吹散的血腥味。
那两个异人发出了绝望的嘶吼,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土黄色炁罩的异人狂吼着,双拳猛击地面,试图掀起石浪阻挡。
然而数道白色炁丝如同拥有灵性般,轻易穿透了看似厚重的炁罩,精准地没入他的眉心、心脏、丹田。
他的吼声戛然而止,身体僵直,土黄色炁罩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连同他的身体一起,在白光中化为纯净的炁,归于天地。
另一个身法鬼魅、操控幽蓝电弧的异人,将速度催到极致,拉出数道残影试图闪避。
可那些白色炁丝仿佛预判了他所有的轨迹,如同附骨之疽,无论他如何转折腾挪,总有数道炁丝如影随形。
最终,一道最凝练的炁丝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洞穿了他周身幽蓝电弧的核心节点。
噼啪的电光瞬间黯淡、消散,他惊骇欲绝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身体也在那纯净的白光中,无声地分解、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那个挥手下令的尉官,是最后一个。
他眼睁睁看着手下和倚仗的异人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般蒸发,巨大的恐惧让他浑身筛糠般颤抖,裤裆间一片湿热。
他想求饶,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
一道比其他炁丝更粗壮些的白光,如同审判之矛,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透出的白光,身体在白光中迅速变得透明稀薄,最终彻底消失。
连他腰间那把精致的配枪,也一同化为虚无。
整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
从白色炁丝出现,到最后一个敌人化为轻烟,不过三两个呼吸之间。
整个开阔地,全空了...
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弹坑、凌乱的脚印,证明着片刻前的喧嚣。
月光依旧清冷地洒落,山风呜咽着穿过绝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万物归寂后的空旷与死寂。
仿佛刚才那数十名凶悍的追兵,从未存在过。
谷畸亭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浑身僵硬,血液都似乎凝固了。
他瞪大眼睛,瞳孔因极致的震撼而微微收缩。
他知道左若童很强,强得离谱。
他知道逆生三重在原著里是如何的厉害。
可..
但他从未想过,真正的“强”,竟是这样的!
逆生还能..这么玩儿的吗?!!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血肉模糊的场面。
只有绝对的掌控,无声的抹除。
如同神祇拂去尘埃,仙人挥手驱散云雾。
那份超越凡尘的冷酷与强大,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仙气与……深沉且压抑的愤怒。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这位大盈仙人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左若童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走。”
一个平静无波的字眼,从左若童口中吐出,打破了死寂。
声音不高,却如同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意志,清晰地传入谷畸亭耳中。
说完便提上谷畸亭的后领,疾行而去。
景物在疾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灰影。
谷畸亭只觉得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裹挟着自己,双脚几乎未曾沾地,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过了一会儿,待他重新感到脚下踩实,眼前景象已然大变。
这是一座孤峰的绝顶。
脚下是翻滚奔涌,浩瀚无边的云海,如同凝固的白色怒涛。
山风在耳边呼啸着掠过,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东方天际,云海尽头,已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预示着黎明将至。
左若童背对着他,立于悬崖边缘,白衣在风中飘舞,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融入那无边的云与天。
虽然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寂寥。
谷畸亭靠在身后一块相对避风的巨岩旁,大口喘息着。
肋下的伤口在剧烈的颠簸后,疼痛更加鲜明。
他撕下破烂的西装内衬,草草裹住渗血的伤口,动作牵动肌肉,疼得他龇牙咧嘴。
许久,背对着他的左若童缓缓开口,声音穿过风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平静,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重量,仿佛在叩问这天地,也叩问自身。
“我问你,何为‘诚’?”
谷畸亭包扎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那白衣背影。
三日来的种种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老农布满老茧的手捧起贫瘠的泥土,眼中是对土地最朴实的“诚”;陈之行熬红的双眼,擦拭母亲嘴角药渍时,那份亲情的“诚”;自己面对赵德彪时,那喷薄而出且不顾一切的杀意,又何尝不是一种对内心愤怒与公义的“诚”?
而眼前这位仙人,却在责任与本心之间,被无形的枷锁困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让他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山风的凛冽:
“诚?左掌门,这三日下来,您还没看明白吗?”
他倚着岩石,目光投向翻腾的云海,像是在对左若童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农夫诚于地,春种秋收,汗珠子摔八瓣,图个饱饭心安;孝子诚于亲,端屎端尿,熬干心血,图个问心无愧;我谷畸亭一介全性妖人,诚于怒,诚于那一瞬间觉得‘该杀’的本心,图个念头通达!诚,就是‘真’!不骗自己,不骗别人,不骗头顶这片天!”
他顿了顿,转而问向那白衣背影:
“您呢,左掌门?您口口声声的‘诚’在哪?您把自己困死在那‘掌门之责’的金丝笼子里!扛着三一门的天,压弯了自己的脊梁骨!您敢不敢问自己一句,您到底想求什么?您到底在怕什么?您用‘责任’这金晃晃的枷锁,把自己那点真正的‘真’,活活捂死在里面了!这不是‘诚’,这是……逃!逃得比谁都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