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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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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回到沪城,自然想过有可能遇到熟人。但沪城这么大,世道又乱,谁还管得着谁呢。

因此慌乱归慌乱,十分畏惧倒也没有。这位方家少爷见过他一两回,但并无深交。他虽然跟着郭三爷造了些孽,也没犯到他方少爷头上,唯一一次使了诡计,从他师傅手上弄来那药,让玉莲那个小婊子下到他酒里,但郭三爷没得逞,背后还拿他出气来着。

他故作不识,神色间不露半点端倪。

能傍上三岛春明,他深感运道不错。这个东瀛商人人物风流、出手阔绰,虽说床第之间有些怪癖,只准他用口、用手伺候,他是浪荡惯了的,火气上来不免想要撒娇卖痴地歪缠,却被一脚踢开,平日温柔多情的双眼满溢着冷光,令人畏怯胆寒。除了这方面没法尽兴,其他桩桩件件都没得挑,他私心里是想做个长久生意的,因此伺候得十分殷勤。

方绍伦犹豫着要不要点破蒋鑫的身份,看着有些像,他不十分拿得准。而且看春明这架势,似乎对这位密友颇为看重?就着他的手吃虾、喝酒,酒至酣处,还一把搂过蒋鑫的肩膀,哺了一口酒到他嘴里。唇瓣相接,银丝勾缠。

呃……方绍伦忍不住扶额。

那日在晚樱居酒屋,张三那混账玩意当着春明的面行此龌龊之举,果然对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吧?一向克己守礼的贵公子竟然会有这般放浪形骸的时候,简直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他想到报纸关于郭公馆地窖那具女尸的报道,若蒋鑫真是幸官,就是个杀人凶手,不能掉以轻心。

散席的时候,三岛春明送他穿过庭院,方绍伦犹疑道,“春明,这位蒋先生的底细你打探过吗?”三岛家族的办事风格他略知一二,绝不可能放任陌生人出现在春明身边,这也是方才席上他没有直接开口询问的缘由。

“相交还不久,所以特意请绍伦帮我掌掌眼。”

“他长得有些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方绍伦蹙眉道,“但不是什么好人。”他将郭白两家的恩怨简略分说了一遍,又着重提了报纸上的报道。“要真是那个幸官,玉莲之死只怕跟他脱不了干系,你再查查清楚吧。”

三岛春明笑意温存,“好,你放心。”

他回到内室,蒋鑫穿着寝衣,跪伏在外室。短短时日,他已将东瀛礼节学了个十成十。

一顿饭下来,他敏锐地窥探到了金主跟这位方家少爷的交情显然不一般,他身在其中自然清楚,那些放浪举止背后,实则都在留意对面人的反应。

与其等人发难,不如先发制人。他半含半露地倾诉着之前跟方绍伦的交集,将所有罪过都推到郭冠邦身上,而他只是奉命行事的小可怜,因此“可能跟方少爷产生了一点误会,给他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三岛春明径直走到内室的地台盘腿而坐,一手支额,半闭着双眼,似听非听,却在他停顿之时,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继续。”

蒋鑫愈发不敢隐瞒,将与方家少爷有关的事情汇报得详详细细。

三岛春明似乎并不介意那些过往恩怨,倒是对他提到的“药水”大起兴味,睁开眼,沉声道,“真有这种东西?”普通的麻醉剂,三岛家族的制药实验室都有研发过,但能令人兴致大起,过后又全无记忆,配方想必有独到之处。

蒋鑫点头,“真有。我试过……一回。”

当初郭冠邦拿到药,下到方绍伦酒杯之前,先拿他试了一次。那种迷乱、蓬勃的情状,至今都令他印象深刻,想起来就腿软。

“哦?”三岛春明挑起眉,目光扫过他的衣摆。

看样子是被发现了,蒋鑫咬咬牙,将那拇指大小的瓷瓶拿出来托在掌心,“早就想献给您,怕您觉得我居心叵测……”他低着头,又稍稍擡眼露出一个妩媚讨好的眼神。

三岛春明接过瓷瓶,滴了一滴到一旁的酒盏中。

他将酒盏擎在手中,示意他靠近些,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顶,“按阁下所说,绍伦确实饮了这杯酒?”

“对,玉莲那小……亲手喂他喝的。”

“然后绍伦,就被那位张先生带走了?”

“是,郭爷不敢跟他抢,方少爷毕竟是西南来的人。”

“哦,想来这是杯能令人称心如意的神仙水了。”三岛春明嘴角泛起冷笑,原来如此。他举起酒盏,细细端详,又轻嗅片刻,俯身喂到蒋鑫嘴边,“可愿与我共赴极乐?”

蒋鑫喝得毫不迟疑,虽说过后头疼了两天,记忆模糊,但飞升到顶点的那种快感不会忘,人跟在天上飘似的,魂飞魄散。

三岛春明端坐地台,一双清冷的眸子盯着底下跪伏的人影,看他面色泛起酡红,精神逐渐恍惚,一双胳膊撕扯着身上的衣裳直至不着寸缕,又向他翻滚而来。

他拉开桌边的抽屉,拿出最新款的勃朗宁,不疾不徐装上消音器。在那只手要攀上地台之时,挥了挥衣袖,“噗”一声轻响过后,身影一阵抽搐,止住了动静,眉心一点红逐渐的蔓延开来。

三岛春明随手抛下手里的物什,打了个哈欠,散着寝衣,拖着长长的衣袂缓步走下地台,踢开横着的肢体,曼声哼了段唱词,“……对镜容光惊瘦减,万恨千愁上眉尖……盟山誓海防中变,薄命红颜只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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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七,上上大吉。方家大少爷的婚礼在这一天举行。

原本方学群听了老管家调查的背景,十分不满意。新娘子家境贫寒,已逝的父亲任过小学校员,勉强称得上书香门第,而且继母新丧,按制要守孝三年。

方绍伦因此提出先下聘等三年后再完婚。

“三年?想都别想!”方学群久经商场,这点猫腻瞒不过他的眼睛。但只要肯娶亲,生米迟早能煮成熟饭。这姑娘至少姿容不错,人看着也机灵,保不齐就能挽回他儿子的心。

他把桌子拍得山响,“非要娶这个,那就趁热孝完婚。否则免谈。”所谓热孝即指亲人逝世百日内婚娶,且婚礼不宜铺张。

方绍伦思虑再三,同意了这个条件。他已经与芳籍达成了协议,不可能再去娶别人。低调举办婚礼,也符合双方的意愿。

不过再怎么低调,方家的家世摆在这里。不止月湖府邸张灯结彩,整个月城的方记商铺都贴了红喜字,挂了红灯笼,三天流水席期间前来消费的宾客都有小红封派送,规格丝毫不比方绍玮娶妻的时候低。

方绍伦和沈芳籍提前三天回了月城,随行而来的还有三岛春明、唐四爷、伍平康等一干朋友。三岛春明作为东瀛人对传统的华国婚礼十分好奇,雀跃地表示要来参加,方绍伦不便推却,他没空招呼,好在袁闵礼可以帮忙招待。

而唐四爷、伍平康则是代表漕帮和伍爷出席婚礼。方绍伦亲自上伍公馆送喜帖,伍爷并未规劝阻拦,只是方绍伦前脚出了门,他后脚就派了心腹飞马往南走,先乘轮渡到南城,再坐火车进印缅境内,然后快马到曼德勒是目前最快捷的交通方式。

方绍伦工作的沪政厅、魏司令、谢厅长都有派人携礼出席,场面铺排开来端的是十分热闹。

沈家已无亲族,只有大宝小宝作为娘家人列席。方绍伦托方颖琳请了两个女同学权当女傧相,又另请了两个媒人襄助。

方家对这桩婚事显然并不满意,从姨娘们的态度也看得出端倪。三姨娘只管操持府内事务,婚礼的一应事宜全不插手。连五姨娘也私下跟颖琳嗟叹,“这女方的家底也实在单薄了些,据说嫁妆都是你哥掏的钱……”

方颖琳倒不在意这个,“大哥必然是不想娶亲的,他跟……也不晓得嫂嫂知不知道这个事?”她偷偷摸摸跑到沈家姐弟下榻的饭店,以小姑子的身份跟沈芳籍见了一面。

回来跟五姨娘感慨,“新嫂嫂长得美,说话也和气,我听她那意思是知道的,大哥没骗她。”她真担心她哥被她爹逼急了,胡乱骗了个姑娘回来成亲。

不依不饶,四处围堵方绍伦的只有一个周灵波,她挺着个大肚子,总算把方绍伦堵在后院的小花房。

方绍伦确实是在躲她,他晓得她是个直性子,脾气上来在她哥面前都甩脸子,这事已经定了了,婚是非结不可的了,多说无益。

可眼见躲不过,他也只能洗耳恭听。

“大少爷,我三哥没对不住你吧?”灵波皱眉盯着他,一脸忿忿不平。

方绍伦搔搔头发,“难说。”确实难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对不对得住呢,都是孽缘。

“你……”灵波气得捧着肚子。

“哎,你小心些。”方绍伦忙示意她在花房的椅子上坐下,“是我对不住他……”

“那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准备结婚了?半点旧情也不念?”

方绍伦叹气,“他不在,这事也简单点。”他首肯婚礼从速也有这个原因,如果张三在,指不定闹成什么样,万一又气到他爹……

“你就不想想我三哥的感受?”

方绍伦愣住,片刻后,垂头道,“灵波,我爹的身体你是清楚的。”

灵波当然清楚,老爷子肺痈入腑,已成痨症,确实寿数有限。她静默片刻,放缓了语气,“我已经跟老爷子建议,等天气暖和些,上松山别墅去养病,他这病症要养,近段中药西药结合着来,稳妥了不少,你不要太担心。”

又补充道,“等松山药厂的批文下来,挨着松山别墅建设,届时各项设备、药物都齐全,越发可以放心。”药厂不同于其它,对环境有要求,个别品类也有一定污染,建在半山腰埋管道入地,便于净化。

“你心疼你爹我懂,我也心疼我哥哩。”灵波皱眉叹息,“这事你就不能再拖一拖吗?他应该也快回来了,你俩见个面商量一下。”

方绍伦转过身,看着天际斜阳。他确实懦弱,没法直面自己的感情,也不敢肆意妄为,践踏家人的脸面。张三若要怨他,那也……只能这样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他跟沈芳籍达成的协议。灵波知道了就等于蔓英知道了,蔓英要知道了保不齐绍玮也就知道了。

“你可别后悔!”灵波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正宴这日是个极好的晴天,白日煊赫,傍晚流霞,时光荏苒,渐至黄昏。

月湖府邸阔大的厅堂里,鲜花簇簇,人影幢幢,礼堂已经布置妥当,披红挂彩,红烛高烧,方学群摆手示意老管家不必搀扶,喜气洋洋地端坐在堂中高椅上。新郎和新娘穿着传统的中式礼服,是唐记老裁缝的手笔。

方绍伦扯了扯身上的湘妃色长衫,很有些不自在。他从未穿过这么艳丽的颜色,其实特别好看,衬得他面如冠玉。一头黑发也难得的用了点刨花水,梳得整整齐齐。

沈芳籍在盖头底下偷瞄了他一眼,羞红了面颊。突然记起许久之前的那个梦境,没想到竟然有美梦成真的一天,这人生的际遇实难预料。

满堂华彩,鞭炮齐鸣,老管家在一旁高声唱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骏马的嘶鸣声,竟然有人驱马直奔内堂,拥挤的人群大感诧异,不由得让出一条通道来。

缰绳勒得太急,骏马扬起前蹄,马背上的身影翻身落地,却是一个踉跄,等他站稳,擡起身,围观的众人一阵惊呼:“三爷!”“三爷回来了?!”“三爷这是上哪去了?瞧这马累得……”

阶下立着的男子身形高大,黑色的披风在晚风里飞扬,夜色似与他一齐降临。他眉眼冷厉,面罩严霜,嘴角却扯开一个笑着的弧度:“我来迟了,还没给新娘子添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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