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定是萧凭意逼迫你的!”(2/2)
而对于“巡查使”的到来,众将见怪不怪,朝廷哪年不封百八十个特使在这边来的?光是“密瓜使”就能封他十个八个的,况且公子弦在陇西出了这样的事,西京派使者过来瞧瞧状况再寻常不过了。
萧应问既回了,众人捡开杂物围拢坐下,适当向他禀报如今的状况。
傅弦道,“昨日午后,斥候探得了沙盗多有异动,尾随至此处,发觉他们竟就地扎营,某猜测他们得了庄冲的确切消息,正等他来汇合。”
果不其然,未及黄昏,有一男子单骑疾奔而来,是纪清肴亲自出营迎接,众匪皆怡然。
提及崖底的沙盗,砂海所幸者个个裂眦嚼齿,只恨不能立即生吞了庄冲血肉。
傅弦禀完了,倒将目光转回那位巡查使,他在长安与众飞翎混顽得多,倒没听说其中有这么个名叫李昭的矮个子,只不过李昭虽瘦小,裹进鹤纹袍却是个板正英挺的姿态,并不显突兀。
会中跽坐席间,稳如尺衡,也确有长安儿郎风范。究竟什么时候飞翎廨来了这么个人?傅弦借口拿水囊,混不吝挤走几人,撩袍坐在了李昭旁边。
李辞盈不晓得他过来,只一双眼盯着对面站立发话的戚柯——庄冲所戮多是戚柯的同僚,众长卫在侯府戍卫十数年,向是亲如兄弟的。
说到深处,虎背熊腰的汉子也眼圈泛红,“天网恢恢,不枉弟兄们苦寻半月有余,总算找着了贼人踪迹,郎君、公子,吾虽未亲历砂海之战,然弟兄们尽折于庄冲毒手,今日雪仇,望郎君能允准某行先锋,亲手割了庄冲狗头!”
此话毕,戚柯哽了声音,再说不下去,颓坐席上,竟侧身抹泪去了。几个儿郎围上前去,皆道要让庄冲死无所葬。
李辞盈万想不到状况到了这个地步,此间同仇敌忾,怕庄冲一现身,找不着讨饶的机会就暴毙当场。
而萧应问呢,全然没体会到她火急燎燎的目光,只解了那柄金制小刀搁在掌中,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在玄色穗珠上慢慢地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之前在肃州营中,萧应问句句轻巧,说什么“节哀节哀便罢了”,可戚柯毕竟是他的亲信了,如今群情愤慨,萧世子会不会因此改主意?
心脏不受控制地疾跳,李辞盈突觉着此间闷得厉害,恍惚一擡头,又似闻着了砂海之中黏腻的腥气,那些冤魂如浮空的影,一丝一缕汇作浓沉的黑雾,她的眼前遮天蔽日,仿佛一丝光亮也见不着了——
正是此时,身旁之人倏然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道之大,捏得李辞盈闷闷哼出声轻响,这声音在嘈杂之间并不显突兀,然席中的萧应问手下一顿,淡漠瞥过来一眼。
“三娘?!”傅弦好歹是压低了声音,又急又惊地发问,“你怎著有飞翎卫的衣裳?”其实不用问也该知道的,单她自己怎敢僭越,“必定是萧凭意逼迫你的。傅弦痛心疾首地低斥,“这人明知故犯实在可恶,别担心,某现下就带你去换它下来。”
一大串话语抛过来,李辞盈真不知怎么应对才好,“唔”了声,想看萧应问一眼,掀掀眼皮,傅弦已挡住了她的目光,“不必管他,某能为你做主的。”
连拽带拉要将人带走,李辞盈忙摇头,一手按在他手背轻轻拍抚,低声说道,“六郎不必着急,萧郎君没有逼迫我,只是、只是……”要敷衍这样一个热血少年本是十分轻易,可惜此刻两眼轻闭,脑中竟难得一片空白。
庄冲究竟能不能活,萧应问为何始终一言不发?
正是此刻,帐外一声急切的报令,有人不顾礼节闯入此间,跪地稽首,气喘吁吁地说道,“报!!盗匪拔营,料得一刻之后既将离开丹霞岩谷!”
在场所有儿郎立即拔剑起身,众目灼然望向上座,萧应问目光微沉,开口竟是一点也不犹豫,“即刻剿匪,庄冲其人涉及他案,留活口押审。”
留活口?众人皆是一愣,傅弦亦上前一步,怔然道,“表哥……”
那人阴戾眸中似冰雪覆原,一丝情绪也没有浮出冰面,他扶剑起身,再巡向众人,淡漠道,“留庄冲押审,违令者——”他看向傅弦,继续道,“立斩。”
至权者之薄凉狠绝令人闻而生畏,众人俯首领了将令,旋身鱼贯而出。
有他一句,自是稳妥。李辞盈一霎失了力气,跌伏在桌案,长长舒了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