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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高墙下,青年郎君静静陪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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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回头望,魏观就跟在三四步外,长身玉立,像是山间挺拔的青松,始终陪着她,叫她心里顿时安定。

他行事素来有分寸,在敦义坊附近的时候,便改为走在她身后陪伴着。

一前一后,外人看不出端倪,不会对她名声有损,但她若回头,不论任何时候,他都在。

她一连回望了几次,魏观都在身后,身姿如松,坚实可靠。莫名的,元娘的心情又渐渐好起来,颇为雀跃,笑容也挂在了脸上。

直至归家,她笑容才收敛起来,看着平平常常的样子。

虽说王婆婆肯定陈括苍进宫不会有事,但毕竟是进宫,家里人还是牵挂的,明明到了用晚食的时候,家里也没人有心思吃。一个个都时不时探头,想着兴许伸脖子的功夫,凑巧犀郎就回来了。

都怀着这样的念头,家中安静得如一潭死水。

元娘已经绕着庭院转了许久,也就是偶尔抚摸上腰间荷包的时候,情绪能好一些,眉间流露出先是松怔,继而心安镇静的神情。

这里头装的可不是什么安神的草药,只是几个简单的草编蛐蛐罢了。

她一回来就用剪子把多余的草给剪了,正正好可以放进荷包里,如此一来,她一焦急就看看草编蛐蛐,回想魏观所言,不断在心里宽慰自己,官家既是位贤明的君王,犀郎也并非狂悖无知的小儿,断然不会出事的。

果然!

还未到天黑,圆日隐入山峰,仅留点金黄色边角,像吃剩了的一瓣胡饼外圈,照得人间像是昏黄与灰暗交织的色泽,这正是黄昏时刻。

陈括苍也是这时候踏进家门的。

与他一起的还有捧着梨花缠枝红漆托盘的内侍,以及数位禁军,禁军不同于后娘养的厢军,皆是正经受训,领着军饷,只做保卫京师的正职,为精心挑选,光是精神面貌就与常人不同。

故而,即便没有敲锣打鼓,这阵仗也不小。

不仅是路人会好奇偷看,屋里的人也能察觉些许,陈括苍几乎才走到门槛上,元娘几人就一窝蜂涌出来。

元娘青春少艾,步子也灵活急促,是最先凑上来的,眼里尽是惊喜,但她只是停在庭院中间,欣喜道:“你可算回来了!”

“娘……”

她都还未说完呢,岑娘子已经出现了,抱着陈括苍,接着又双手捧起他的脸,好生打量。

一个个的,说是无妨,实则还是担忧得很。

倒是陈括苍已经大了,也不对,他自小老成,不像别的孩童喜欢缠着阿娘阿奶,所以也少有亲近。现下,面上浮起些尴尬之色,动作略微僵硬。

还是慢吞吞从屋里走出来的王婆婆替他说话,“好了,松开犀郎吧,叫人看笑话呢。”

岑娘子这才松开手,拭了拭泪,微红的眼眶里尽是欢喜。

她知道犀郎不会有事,就是天性柔软,多愁善感,真见了孩子情绪就上来了。

王婆婆走上前,给了万贯一个眼色,让她上前去把托盘接过来。然后,王婆婆走到内侍和禁军面前,得体的微笑着,向他们致谢,还客气的招待他们停下来喝茶用点心歇歇脚。定然是被拒绝了,但礼数上没半分欠缺,从头至尾都体体面面。

平头百姓家里能见到王婆婆这样镇定的人,着实稀奇,内侍都不免高看两眼,心中暗暗称奇。

他还以为今日这趟,见到的会是诚惶诚恐的面孔呢,应付起来少不得麻烦,这下倒是简单了,不用特地讲几句宽慰人。

他们只是去了势罢了,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得害怕得发抖,见了都叫人糟心。

王婆婆处事周到,人家心里受用,说话也就和蔼客气了些,为首的内侍嗓音略尖,人却是笑的,“你家孙儿来日必有好前程,御前对答如流,在官家跟前露了脸,小小年纪,确是了不得啊。”

“哪里哪里。”王婆婆眯着眼睛,枯树皮般结实的面皮也能扯出呵呵笑意,淡定自若中夹杂两分客气殷切,“中贵人谬赞了,他一介小儿,怎能担得起如此夸赞,也就是多读了些书,比同辈人安静些罢了。”

……

王婆婆说了些客套话,亲自把人送到门前,家里其他人也跟在她身后边目送。

有听见动静的邻居探头,目光交汇,望见的都是笑脸,大家皆是客气恭维。

“括苍有出息。”

“福气呀!”

“王婆婆有个好孙儿。”

王婆婆也笑眯着眼睛,大着嗓门,如普通的市井老妇和他们说话、扯闲篇。

她变脸色,换姿态,娴熟无比。

该粗俗粗俗,该得体得体,完全没有负担。

元娘站在王婆婆身后,暗自点头,越认真观察越觉得阿奶厉害,也不知道得过几年她才能学会这份能耐。光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点,就够厉害了。

她横竖是没法叫自己的态度、举止说变一个样子就变一个样子。

简单应付了邻里,王婆婆就把小门合上,一落锁,天大的动静都隔绝在外。她脸上咧起的浮夸笑容也消了,只顾着看陈括苍,神情严肃地追问,“今日官家召你进宫,都说了些什么?”

陈括苍并未因为阿奶的神色变换而讶异,或者说,他从出门到进门,脸上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

如果不是元娘从小看着陈括苍长大,兴许都要以为自己这个弟弟是不是吊线风了。

哪有小儿生就虎着一张脸的?

也不爱玩,净爱读书。

像孙令耀,比犀郎大了两三岁,家中还遭逢变故,但还常常想偷懒呢,即便如今没有珠子可以叫他洒,也爱吃爱玩,旬休时偶尔得了犀郎的许可,就跑去瓦子看热闹。

元娘有回去看滑稽戏的时候,就碰到过孙令耀。

她看过的杂剧和话本多,忍不住胡乱遐想,兴许犀郎是什么神仙转世,注定要做官造福人间,所以和一般的小儿不同。而且,她弟弟正好比旁人都聪明许多呢!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就连他出生时候,括苍神君游街的队伍经过,都显得巧合了些。

元娘在胡思乱想,也不妨碍她听阿奶和犀郎说话。

那厢,犀郎简单说了官家召他进宫是因着他是中举的人里头年纪最小的,而且主考官呈上的几份颇为赞誉的文章里头,亦有他所写的那份,官家便生了好奇,想召进宫见见,是否有真才实学。

没成想一番问答下来,对他甚为喜爱,于是赏赐了些笔墨纸砚,皆是上等贡品。

当然,甚为喜爱这个是元娘自己补上的,犀郎内敛肃穆,是不可能直接夸赞自己的,但元娘照着他说的总结起来,大抵是如此。

这下全家人都心安了,纵然是王婆婆,褐黄的脸上也有了笑颜色。

元娘挤进阿奶和犀郎中间,抱住阿奶鼓起的肚子,绵软的手感让她脸上漾出幸福的笑容,甜甜撒娇道:“阿奶,我饿了。”

她一说完,旁边围着陈括苍问官家生得什么模样的孙令耀的肚子咕隆一声,叫了好大一声。

顿时,一院子人都被逗笑了。

王婆婆更是直白,眼中泛笑,打趣道:“有人肚里闹饥荒了,看来是不能继续拖下去,今日也别在家里吃了,我带你们上任店里打打牙祭。既逢喜事,也当吃的好些。”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喝彩。

就是元娘也高兴得紧。

她倒是常常出门,但不曾自己上过任店这样的大酒楼,要是付不起饭资被扣在店里可怎么好?能开开口福,自是再好不过。

而且她知道自家富得很,也没什么心疼的念头,就从祖宅挖出来的那些金子珠宝,都够把任店给盘下来了。

也就是阿奶稳得住,倘若是换做她,扪心自问,那么大一笔钱财在怀里,她定然是禁不住要娶挥霍的。

*

愁了大半日,晚间可算能歇气放松了,这顿饭直吃到镰刀似的弯月升起,才开始往家里走。

虽然天黑了,但是汴京依旧亮着。

灯盏和不要油钱似的,家家户户都点着,大铺子里点得更多,以豪奢扬名的正店甚至点的是红烛,点的也并非一只两对,而是如同树上叶子般,一只挂着一只,滴落的蜡油凝成长长的线,凑一块便有了山的形状,把大块青石板染红,很是壮观。

一对蜡烛都够普通百姓辛勤做活一日的工钱,那么多蜡烛,不知得做多少天的活。

稀奇得很,元娘往日走在热闹的街巷,只会盯着香气诱人的吃食,今日不知怎的,竟然关心起不起眼的细枝末节。她就是忍不住想,也不知道在她家帮佣的娘子,一个月的工钱是不是都不够这店前一簇地一夜燃的蜡烛钱,但却已经够养活五个子女了。

元娘摇摇头,把念头甩出去,兴许是因为魏观今日说起边境的事,才叫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些又算什么呢,樊楼那边燃的蜡烛甚至是莲花状的呢,还有香气,那就更豪奢了。

在汴京,处处繁华,人人皆见惯,有何好多想的。

不知不觉,元娘就到家了。

万贯去灶上烧水,元娘则往阁楼上走。

一进屋,她把门闩合上,耳边顿时安静了,好像把嘈杂声都隔绝,自成一片小天地。

这是她自己的屋子,的确算是独属于她的一片净土。

元娘伸了个懒腰,迫不及待往美人榻上躺着打了个滚,又因为一路都在走,乍然停下有些燥热,便把窗户支起来,双臂搭在窗口,闲适地把下巴托在手边,歪着头打量外间景色。

天穹月光皎洁,满城灯火明亮,以至于她都瞧不见星子。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风是微微冷的,裹挟着些甜香,应该是附近有人家做糕点,还有点酒香,那必定是徐家阿翁的酒了。

真可惜,若是再有些蝉鸣便好了。

元娘轻轻一叹,睁开眼睛,百无聊赖地随便瞧,却看到正下方,对面的白墙之下,站了个颀长的身影,似乎驻足许久。

在她四处遥望时,他的目光始终只停留在她身上。

昏黄的灯火,年轻娇俏的小娘子,倚窗听风。高墙下,青年郎君静静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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