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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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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

谋反的时间定在了腊月十二。实在好巧不巧,那天是我的十七岁生日。

确定了日期后就惊觉时间过得迅速。准备要充分,休憩的时间就变得少了,全然没有感觉到白驹过隙。忙忙碌碌了几天,猛地擡手一看挂历,竟然到了要庆祝元旦佳节的时候。

为了一扫内乱的颓败,我干脆下令让大家一同休息。趁这个时候,放松心情,庆祝佳节,缓和紧张情绪。而我特意告诉他们,嘱咐手下人要大张旗鼓,要办得盛大,更要热闹。甚至于,我特意开了宵禁的特例,让人们都能在元旦夜上街嬉戏。

不过我没有参与。我不想参与。

周昀知道我的心思,怕我一个人待着烦闷,特意过来找我闲聊。周昀还拉上了越小将军,跟我强调是越小将军偶然相遇一起来探望。而我一看越小将军只会不住颔首的模样,估计是上街没多久就被周昀发现了,接着被强行拉到我这里。越小将军还拿着一篮柑橘,周昀则提着一包桂花米糕。

我也不想让他们进入府邸,可那是桂花米糕诶。

我仍然住在将军府,仍旧住在客房。与过去相同,魏宜同我住在一起。

而枕下放趁手兵器的习惯,我们并没有任何改变。就像默不作声地允许,又仿佛故作轻松的不在意。我们全然默许了这些的存在,如同我们默许了互不信任的现实。

自从我宣布在腊月十二起兵后,魏宜对待我的态度与往常并无不同。而出乎我的预料,魏宜甚至淡然处之到我都不觉得他清楚我要谋反了。明明我决定谋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尽管我不属于被策反,然当我决定谋反之后,就注定我和魏宜必然只有一个人得以存活。

眼见时间越近,我想着,或许先走的那个人会是我。也不错。提早生离死别,省了最后于心不忍又不得不动手。

周昀和越小将军前来拜访的时候,魏宜也在。

大将军府邸只有三个侍从,其中有一个还是看门的小童。清理府邸的责任是我们五个人公摊。而沏茶倒水的事情交给了魏宜,我负责的是制备庆祝元旦的东西。

魏宜的品味不错。将军府的茶叶是清香又回甘。虽然口感不如茗茶,但也称得上是上等佳品。

周昀和越小将军过来时,魏宜多给他们倒了两杯热茶。

元旦那天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场大雪。雪很厚,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背。周昀和越小将军走到将军府时都快成了雪人。我把暖手炉塞到他们的怀里,转而提着他们的大氅在门口抖利落了雪,继而把衣服挂在架子上用炉子烤暖。

“何德何能,”周昀捧着暖手炉,冲我笑着调侃,“被大将军来给我端茶,让小青侯来给我烘衣。”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走到圈椅里落座,接过来魏宜递给我的热茶,“大将军府就只有三个侍从。”

越小将军啊了一声,豁然大悟:“我说我怎么一路上没见到几个人呢。”

周昀纠正他:“就见到了两个。”

“还有一个厨子,”魏宜笑着过来,他拉开椅子,坐在我的旁边,“之前是军里的伙夫。”

越小将军调侃着:“你这是把公家的聘到家里当厨了。”

魏宜没有反驳越小将军的话,只是顺从地耸了耸肩膀。

周昀用手肘顶了顶我的手肘:“诶,你们打算元旦怎么过啊。”

“还能怎么过,”我看了看周昀,“就像普通日子那样过呗。”

“今天可是元旦呐。你都给全褚地的人放行了宵夜,怎么就不能给你自己开一天的休沐。”

“我这不是挺悠闲的么。这已经算是休沐了,”我说得非常理所当然,“我平常的休沐期也不常走出家门。”

即便要走出家门应酬,那也绝非我的本意。先前是因为要解决文语和桑慈,我迫不得已必须要去。而等责任全然卸了,还要我在闲暇时比工作日还要忙着四处奔波,显然没有这个道理。

越小将军说:“但是你在今天晚上总要出去。”

魏宜笑着问:“哦?难道晚上与平日有什么不同吗?”

越小将军告诉我们:“听说晚上准备了烟火,还有放河灯。尽管是过得乱了点儿,把上元节的东西搬到了今天,但总归寓意是好的。”

还有这样的稀罕事儿。我不自觉地起了好奇心,有些蠢蠢欲动,心里暗自盘算晚上何时去凑热闹。

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魏宜朝我看了过来。他说:“不如晚上我带你出去看看。”

有了现成的台阶摆在眼前,我未尝有不下的道理。我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表情地应付下来。而与此同时,我又在想着晚上该怎么逛个痛快。连宁地势起伏不定,若是不经计划贸然闲逛,容易被曲曲绕绕的路径所迷花了眼。

“没关系,”魏宜跟我保证,“有我带路,不会迷路的。”

我感到万分稀奇,就说:“我又没有说什么。你是怎么猜到的。”

周昀在我对面轻笑着。

周昀和我说:“怀仁呀怀仁,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了。”

不过比起晚上的闲逛,我却想起今天是小年,也应该做另一件事情。今天是小年,也当看望故人。念叨着不久之后我或许要去九泉之下见胡阑,怎么说都得在过节时提点儿贺礼,免得到时候他戳着我的脑门恨铁不成钢。

在他们临走时,我让他们分点儿吃食带走。周昀和越小将军连连摆手,婉拒了我的好意,说是心领了。踏出门前,雪下得越发大,似若柳絮因风起,一夜桃花铺满地。就开个门的功夫便只觉得冻手,魏宜提醒我们了一声,叫他们穿好了厚外套再出去。

越小将军说:“我居然差点忘了这个,谢谢提醒魏大将军。”

周昀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好好说话,别跟阴阳怪气似的。”

越小将军连声道自己无辜:“可这又没有说错啊。魏宜本来就是大将军嘛。”

“越小将军说得不错。”

我擡起手臂拄着魏宜的肩膀,魏宜比我高些,搞得我有点儿别扭。以是我放下了手臂,转而一拍他的肩膀。

“先前魏宜是褚地的大将军,”我偏头瞧向魏宜,“现在他是我的大将军了。”

魏宜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我却能觉得他在含着笑意朝我看过来。

送走了周昀和越小将军,我正打算跟魏宜说去看望胡阑的事情。然而流云在这个时候过来了。流云登门拜访,手里提着四坛酒。他告诉我晓得了我是大齐人,大齐人向来喝的是烈酒,不习惯褚地酒水的绵长,所以特意给我带的是上好的烧刀子。

我可谢谢你的好意。我哑然失语,而魏宜就伸手替我接过来拿四坛陈酒佳酿。

因为怕有人对我图谋不轨,褚地仍然是不值得信任的地方。在这里,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的酒量很差的事实。而因着我酒品很好,好到看不出来醺醺醉意,以至于他们都默许我的酒量实为海量,有着千杯不醉的底气。

这能骗得了谁。这句话如果叫万俟义听见,是能笑得分外嘲讽的地步。而我只得硬着头皮应下这句话,和流云咬牙切齿地道了谢意。

大不了之后我带着这四坛烧刀子去看望胡阑。烧刀子也是好酒,胡阑没有拒绝的理由。而流云爽快地笑了,就说褚地罕见能看到这样的大雪,瑞雪兆丰年,这可是一个好兆头。流云和我夸耀,有着这样大的瑞雪,想必不久后我们的起事定当一往无前。

提及起事,我却沉下了神色。若是在谋反途中倒可以暂且不提,而谋反成功了,我却要和这些同肩并战的人们反目成仇。他们侍奉的不是我,也不是大齐,而是褚地。他们有意借着我的兵力前去征服大齐,接而把我灭口重迎褚地的荣光。

算盘打得不错,想得确实很美好。不过连我都觉得成功的几率实在渺茫。大齐和褚地兵力悬殊,而且大齐多有善战的将士们,对于进攻和撤退都心里有数。大齐地域辽阔而褚地地势狭小,若是贸然攻上大齐,他们这些褚地人很有可能重蹈覆辙,吃了补给线难以及时跟进前线的亏。

因为大齐太广袤了,极其容易拉长了战线。对于褚地人来说,拉长战线于他们而言很是不利,他们没有这个先例。而先前进军北上的时候,褚地人已然领略了在这件事上的亏缺。可是在这样短暂的时间内,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补上这么大的差距。

并非我待事悲观,我觉得这次谋反难以成功。即便是注定了失败的结局,我仍旧不后悔有此一搏。比起让我跟万俟义卑躬屈膝来说,那实在让我觉得恶心。倒不如死得这样壮烈,好歹还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是好是坏我全然不在乎,反正那个时候我早就作古许久,哪里还能管得了我的名声好坏。在这件事情上,我却出奇地能够看得开。不论怎样,我都是死得连骸骨都成了泥地里的养分,后人评说就任由他们去。他们说我好话,却不能对我带来实质上的利益;他们说我坏话,我又不能揭棺而起跟他们友善探讨。

流云来大将军府的目的很纯粹,单单就是为了送四坛子酒。他送完酒,招了招手,就说要走。我和魏宜也不留着他,看着他远走而不再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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