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给乖孩子的糖果 吃糖本来就是天经地义……（2/2）
而且这位华阳太后，正巧就在这个院落里。
一位老妇人正坐在檐下，她的仪态很好，脖颈修长而纤细，瘦削的肩背棱角分明好似经霜的松木，皑皑白雪之下还见几分不会被抹消的青色。
唐秋生不得感叹道，岁月从不败美人，果然如此。
华阳夫人的手里拿着几根竹简，在看着什么东西，几个宫人伴在她的身侧，而她对面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幼童，也拿着几根竹简，跟着她读着上面的字。
“君子终日干干，夕惕若厉，无咎。”（1）
唐秋生听过这个。
那幼童擡起头，看了她一眼。
唐秋生浑身一震，他绝对是看了自己一眼，这个孩子一双丹凤眼黑白分明，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决定按兵不动，看他举动。
只见孩子又复低下头去，跟着念了几句，然后他徐徐起身，请华阳夫人去里屋修养。
他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老妇人的身前，若是唐秋生打算吹个毒箭或者用弩弓的话，会正好挡住她的角度。
老妇人似乎对放着这灿烂的阳光不享受感到了几分不解，但是还是听从了他的意思，慢慢地起了身，进了屋里。
而孩子默默地跟着退进了屋里，让人把门合了，唐秋生看到有人从另一边的门疾步出去了。
她就算再不聪明，也知道这个孩子多半是让人去搬援兵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t唐秋生选择撤退。
“没错，是我。”唐秋生垂头丧气地说，“刺客是我。”
“这不是就迷路了吗？”唐秋生摊开了双手，“然后还被一个小男孩告发了。”
“没有伤到仙人吧。”秦王问道。
“没有。”唐秋生说，“我跑的挺快的。”
“不过那真是个好孩子。”唐秋生若有所思地说，“看到了我也没有惊慌，反而先让华阳夫人进屋去，然后也没有打草惊蛇。”
“要是我的话，肯定不管别的先惨叫一声剩下的再说了。”少女坦率地说。
秦王闻言笑了笑，坐在对面的年轻君王垂下了眼睛，“仙人要见见他么？”他问道。
唐秋生点了点头，“好啊。”
“叫公子扶苏进来。”他擡起了一只手，命令道。
扶苏，唐秋生在心里惊了一下，也是，除了公子扶苏，哪个孩子会在华阳夫人宫里读书呢，而且就说他那双眼睛自己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现在想起来可以说和秦王十成十的相似。
那孩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见过仙人。”他说，声音不高不低，平稳柔和彬彬有礼，“白日里多有得罪了。”
“没有没有，”唐秋生低下头还了个礼，“是我的错。”
秦王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子，他毕恭毕敬地在君父的下首侍立站定了，唐秋生愣了愣，自己是不是应该给他一块大白兔表示友好。
不过秦王这算是把自己最得意的孩子引见给自己了么，难怪自己说他是个好孩子秦王脸上颇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喜悦。
秦王对自己这个长子从名字开始就寄予了厚望，若是说从诗经里能找到最好听的名字，定有扶苏的一席之地。
枝繁叶茂的树木。
从他出生开始，他的父亲就在期盼他成为栋梁之才，盼望他能撑起这个宏伟的帝国。
他把最好的都给了他。
军队也好，最能干的将军也好，最渊博的教师也好。
如今他连自己都要引见给这个孩子。
这是什么中国式家长，虽然爱他，但是他做的事情总是要挑毛病，总是要教训他，大概觉得这样对他是最好的。
然而他的儿子，可以听到他一句话就毫不犹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却当面只会说最残忍无情针锋相对的话。
还真是亲生的。
秦王是有心的，唐秋生想，虽然后世的传说中说他残暴不仁，铁石心肠。
但是她知道，他是有心的，会不安，也会彷徨，会执着，也会期待。
期待别人发自内心地夸奖他，有时也期待被人喜欢。
更何况无人希望自己付出的感情得不到结果。
她最终决定掏出了一颗奶糖，放在了扶苏面前，“吃糖么？”
月色下黑发少女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得眉眼弯弯，伸出了一只手，夹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糖果，在孩子的面前晃了晃，包装袋上的闪粉在月色下闪烁着漂亮的银色光辉。
“吃了我的糖，以后就由我罩着了。”少女轻快地说，“怎么样？”
“还不谢过仙人。”秦王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扶苏。
男孩双手接过了糖，然后剥开了糖纸，听话地吃了下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和从前他吃的什么补药全然不同，一点都不苦，甚至很甜，有一股浓烈的奶香。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扶苏幼年丧母，甚至他对母亲都没有什么记忆可以回想起来，诗经上说慈母会给孩子糖吃，他有时候会偷偷采点宫花吮吮留在末端的那点花蜜，但是他对糖还是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
什么时候，长辈会给孩子吃糖呢？
他一直以来严于律己，勤奋好学，从来不让任何人费心。
所以他到了七岁，还没有吃过糖。
大概大家都把这件事忘记了。
人总是喜欢用糖来哄骗不乖的孩子多听话一些，那么反而不乖的孩子比乖孩子的一生多吃了好多糖。
所以我要给乖孩子糖吃，唐秋生想。
给孩子糖还需要什么理由么，只要不坏牙齿，不得糖尿病，为什么要吝惜糖果呢。
为什么要吝惜让他人感受到自己的好意呢。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信条。
天色晚了，公子扶苏很快被领回去就寝了。
唐秋生擡起头，看见了砂糖似的星星，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是不是还没有请大王吃过糖？”
于是她爽快地掏出了一袋满满当当的五颜六色的星星糖，放在了秦王的面前。
秦王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它的重量。
“仙人还真是大方，”他说，“吃了仙人一颗糖，仙人就会庇护，那仙人是庇护寡人，”
唐秋生本以为他会说，对我一切负责之类的，但是感觉好像不可能是秦王说出的话，很快她就听到了后半句。
“那仙人是打算庇护寡人的整个天下吗？”
“嗯，”唐秋生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不过给大王糖，只是因为觉得大王可能没尝过这个罢了。”她笑着说，“吃糖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为什么非得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喜欢的话，问我再要就是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