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明镜亦非台 奇迹和幸运也是永远存在的……（2/2）

“因为他初来文信侯府的时候，洗澡的时候被人围起来笑话。”秦王安静地说，“大概是受了恩惠吧。”

“后来，”秦王出了口气，指了指一处府邸，“蔡老郎中令告老还乡，无论是文信侯，还是长信侯，都想把这个位置安排上自己的人。”

“李斯去找了长信侯，长信侯同意了，他说相信他不会骗他的。”秦王慢慢地说，“寡人的确很讨厌此人，但是他受擒的时候寡人却记得很清楚。”

唐秋生沉默了，她安静地听着。

“最后他垂死挣扎的时候，你猜他最后把剑扔出去做了什么。”t秦王说，他笑了一声，“没冲寡人扔过来，是冲李斯扔的。”

“那把剑很重，加上剑鞘就更重了。”秦王说，垂下了眼睛，看着长信侯府的故地，“李斯的腿就是这么断的，从那之后只要摔到了骨头就又会裂开。”

“他当时坐在那里，摸了摸断掉了的腿，满手都是血，但是却不像是他自己的，更像是嫪毐的。”秦王说。

“寡人那时，突然感觉很理解嫪毐。”秦王说，他静静地出了口气，“比起太后和文信侯，寡人只是觉得他很恶心，就像是什么沾在爱物上的脏东西。”

“所以他大概也觉得寡人是死是活，不过是他的一桩妄念，”秦王说，“但是他要让李斯知道自己那双手，再也洗不干净了。”

唐秋生低下了头，看着那处宅邸，从占地面积还能看出来旧日里的富丽堂皇，曾经有一个乡下的年轻人，来到了这座城市，他不聪明也没有一技之长，但是却有着奇怪的运气。

然后他死在了这里。

这大概就是秦王所要讲的故事吧。

无关嫪毐，或者文信侯，或者其他什么名字，只是一条生命被吃掉了，连灵魂都被嚼碎了。

“仙人在可怜他么？”秦王转过了头。

“他五毒俱全咎由自取。”唐秋生轻声说。

“大王可以可怜他，”少女淡淡地说，“但是我不能。”

“为什么？”秦王问道。

“因为他伤害了你，所以你可以可怜他，但是别人不能替你可怜他。”唐秋生说，“不是这样的么。”

秦王笑了笑，“但是寡人赢了，所以他们认为更应该可怜输掉的，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唐秋生摇了摇头，“那我觉得那样不对。”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不那么想。”她说，“因为那样很没有自知之明。”

“说起来，”她笑了笑，“现在长信侯府用来做什么了？”

“王老将军要良田美宅，寡人就把这个赏给他了。”秦王笑了笑，“他好像不太快乐。”

“大王不是说，他本来也不是想要良田美宅么？”唐秋生笑着说。

“所以他也没说什么。”他擡起头看向天空，云层依旧很厚，月亮并没有露出来的意思，“他现在人在南方，肯定不会挂念着自己没住上长信侯府的。”

什么地狱笑话，唐秋生忍不住想，“不过的确挺漂亮的。”

“寡人一直也不知道应该给仙人什么。”秦王说，他擡起头看着月亮，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小块白玉来，“这是玉匠用来琢玉玺之后剩下的边角料。”

“问寡人要不要做点什么小玩意。”秦王说，将手心摊开，唐秋生转过了头，看到是一对小东西。

她拿了起来，是一对袖扣，琢成了柿子的样子。

“寡人觉得仙人似乎这东西消耗挺快的。”他说，“所以让他做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么是柿子啊。”唐秋生问道。

“因为事事如意。”秦王答道，“正好好事成双。”

“传闻楚人卞和看到凤凰栖息之处，认为那里必有异宝，于是得到了一块好玉，”秦王说道，“然而他第一次进献和第二次进献。”

“玉匠都说是石头。”唐秋生补充道，“是么？”

“是的，”秦王说，“第一次楚王砍掉他的左脚，第二次楚王砍掉了他的右脚，于是他就抱着它在山下哭泣。”

“三日后泪尽而血。”

“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啊。”唐秋生说道，“实在不行，好好回家过日子好了。”

“因为那个时候唯有他一个人知道这是一块宝物，所以他就有了一种，要为它负责，要用好它，让它光彩照人的责任吧。”秦王回答道。

“但是宝物如果不希望他受伤呢。”唐秋生轻声说。

“可惜他听不见。”秦王答道。

“或者他不愿听。”

唐秋生把袖口攥在了手里，她垂下了眼睛，看着咸阳城，看着外面平整的道路，某种前蒸汽时代到来的端倪正在孕育而出，这个世界在温和的演变着。

“仙人觉得不好看么？”秦王问道。

“挺好看的，”唐秋生说，“很精致，很像。”

“我很喜欢。”她轻声说，“但是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她擡起头看向天空，月色隐隐地透出了一个小小的脚，似乎在告诉她此事古难全。

但是，月亮也有圆的时候不是么。

那么我相信，奇迹和幸运也是永远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