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凡胎(1/2)
肉体凡胎
君主让他起来答话,怀令之却执着跪在人面前,那姿态虽是仰望,引颈却如仙鹤般,一双透亮而神秘的眸子折射出棕和绿的光彩。
钟离遥揉着眉,淡淡笑道,“怀卿总是这么盯着朕,究竟是何意啊?”
怀令之就这么盯着人,视线缠绕着在天子身上,舍不得放开,“仰望天子,可窥其气脉盈亏,如观天道,臣痴迷于斯。”
钟离遥笑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从朕身上看到什么气脉了?”
“有紫气充盈,龙脉数九,萦绕于天子左右。”怀令之神色认真,“想必是天命所授,道之所守,起伏有如四时光景。”
“怀卿总是让朕听得糊涂呢。”钟离遥动作滞了一下,又想起传闻‘望气’之玄说,遂也笑了,“今日朝会,卿说朕乃为孤辰,是何解?”
“天子即为天命,解法便在君主胸中。”怀令之似乎真的观摩着君主身遭某种盛大而辉煌的光景,那眼中灿烂闪烁,竟不像是虚幻。
钟离遥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句,“于朕,三年足矣。”
“今朝君主意欲三年,他日君主意欲五载。岁月与您,不过平添趣味罢了。”怀令之激动道,“娶妻生子、逆履而行,抑或天下称臣....凡世间可为与不可为,君主起心动念,即是因果。”
钟离遥垂眸看他,笑的意味深长,“卿竟错看了世间事,朕不过肉体凡胎,执天道为人事而已。起心动念,不敢逆拂。”
怀令之愣了片刻,似不解般,凝神问道,“肉体凡胎?”
“肉体凡胎,生老病死,不过百年。”钟离遥平静而从容,微微折身近他几分,“生子而为继天下,此事,总有人要做的。”
怀令之直起身来,忽然伸出一只手去,握住了君主的手腕,另一只手替他敛起宽袖来,在那只羊脂玉般韧而劲的手臂上按下二指,并推力至臂弯处,神色闪烁不明,眉眼淡出一种近乎破碎的困惑来。
君主那脸色蓦然就冷了下去,他擡手拨开人,反手掐住怀令之的脖颈,几乎将人从地上提起来,为他的失态和无礼,那声音轻柔而冷湛,只令人脊梁骨都竖起一串寒雾来,“卿甚放肆。”
君主的手,究竟几多尊贵?如奉在庙塔中的菩提,只供瞻仰而已。或许,唯有拂拭那将军眼底的热泪,抑或抚摸将军唇角的酒水时,方才能被人的肌骨烫热,染的几分凡尘。
怀令之憋得脸色泛了红,那肌肤却衬得更漂亮了,他仍似不曾后悔般,执着与君主的“肉体凡胎”四字,直到被人松开,他方才狠狠咳嗽了一阵儿,再去仰望君主,“臣方才懂得君主所言,君主若寻‘破解’之法,可对外称,须三年清戒,人之爱或欲,尽皆抛弃。若三载之后,仍需时日,便可称:以身献与天命,保四海之生息繁衍。”
钟离遥方才淡淡看他,“此法合宜。”
此时,诸人臣及君主,尚不知以怀令之所观现、所思想。自那之后的数十年来,他无一日松懈,片刻不停息的寻觅天道之罅隙、凡胎之养法,以五行生克之理、八卦变幻之力,企图留住这一丝眼目中的天象诡谲。
一向崇敬天道之理、不敢违逆一分的怀令之,用目光缠着钟离遥认真打量,心中蓦然生出一股决心与恐慌,竟迫使他——不得不——与天道自然抗衡,意欲留住这天子凡胎。此子所想,或许便是,世间人不解,而天子无须理解的事。
君主遣人去了,独坐片刻,又处理起纷杂政事来。
让怀令之搅乱心绪的人,好像被人平白唬了一下,竟有几分恍神,心下不知还敢不敢惦念将军。钟离遥自顾自苦笑着,又叹了口气;德安默数君主叹气的频次,竟觉怜惜伤感。
好在接下来的喜事,冲淡了那伤感。宫中四处喜悦,鲜红漫天,绸缎锦绣、歌舞声乐,都衬托的任何一处无甚悲情。
姝儿公主的宫中,更是琳琅风光。那满箱的珠玉堆满了两三个房间,君主左右瞧着那些簪环和凤钗流苏,各式花样尽有,仍旧问道,“这等精致的用物,不知够也不够?”
想来世间女子能有的,尽皆齐全了。姝儿不甚在意,笑道,“皇兄不必管那些,左右不过是些金银,姝儿不常戴的,便不必运出宫了。瞧瞧姝儿这嫁衣可好?”
“总有要戴的一日,你无事便回宫中住罢。”君主叮嘱人好好与姝儿收备起来,又去看她的衣裳,凤冠霞帔,用物皆是中宫的标准,“就是不知那小子,可否能配得上姝儿这等风华。皇兄每每思及此,不由得感慨万千,心中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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