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风光(1/2)
霁月风光
炙鹿宴后,君主盘算完账,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不日,便在朝堂上宣布,此年要在江阜开革新之法,仍由徐正扉、戎叔晚二人开路,查探此地境况,安抚生民,顺便去“瞧瞧”谢将军。
眼下,群臣不知是反对还是支持。
“早该如此了,谢将军恐怕有反叛之心,应当严查一番。”
“可是恩邦的祸患,就全是革新惹出来的乱子,如今再去江阜,岂不是雪上添霜,到那时,没反的也要跟着反了!可怎么得了?!”
钟离遥也不急,笑道,“那朕想问问诸卿,这天下人,为何要反朕啊?可是朕哪里做的不够好?”
大家憋红了脸,你还别说,真就挑不出一点毛病。
若说君主开了战,却不是好大喜功,只是为了安定社稷。
若说君主革了新,充实了国库,却又无一分花在享乐身上。
既不刚愎自用,也不优柔寡断,更不贪图美色,就连些无伤大雅的歌姬乐舞,都叫人削少了半数。
“君主是明君,可这帮人却——”
“那依这话,朕的革新之法,是不是也利国利民?诸卿应当支持才是。大家有诸多顾虑,朕也明白,若真有贼子逆行倒施、无端挑起祸患、铁了心的反叛,此也绝非是正义、长久之道,纵一时生起波澜,也终究平息。”钟离遥笑道,“朕既定下了,诸卿便不必再纠结,此行一举多得,有徐戎二卿,朕自放心。”
因有了谢祯在江阜“作乱”,大家一时拿不准主意,革新反倒成了其次,因而也没什么话可说。
徐正扉施施然聆诏,“臣必不辱君恩,此行当解江阜祸患。”
老头们拢着袖子,两只鼻孔哼气,“好大的口气,那卧霜斩首断足,岂是小儿懂的?”
“早先瘸了一个不说,此番恐怕才是去送命。”
钟离遥听了这话,只调侃道,“瞧瞧,这满朝文武,有多关切两位卿?既说到这儿,朕还有一样儿,忘说了。”
大家支起耳朵来,便见他擡擡手,唤人去念赏。
“承天地之威,膺终黎之运,统御天下,育养百姓……朕即诏赏,因淮安之功,启江阜之行,军督使戎叔晚,深得朕之嘉许,特此封赏蛇头杖一柄,左迁巡使,东巡江阜之地,有五品以下反叛逆贼、阻碍革新者,可先斩后奏……另,赐上城临安街首别苑一座。”
群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只揉了揉耳朵,低呼一声,“蛇头杖?五品以下先斩后奏?”
好大的荣威!
那神色就差大骂一句,他一个马奴,一个瘸子,凭什么?
朝堂之上忽然寂静下来,只有戎叔晚平静谢恩的声音。无数的目光带着震惊、羡慕、嫉妒与困惑,齐齐向他投射而去——竖子不过一马奴,安能举杖定社稷?
侍臣托举着那柄蛇头杖入殿。
杖子与他身量贴合,一颗蟒头握在手中,仍能露出几颗尖锐的獠牙,杖柄盘绕蛇身,错金银鳞片若隐若现,构型栩栩如生,犹如蟒蛇飞升化龙的前夕,有风雨欲来之势,尽显威怖狠戾。
此杖可做刀剑使用,旋转生猛刺,伤人甚狠。其工艺、形制及内里乾坤,显然非短短数日可成的,想来君主应该是早有打算,许久前便命人去设计制作了。
戎叔晚心中浮现出一种淡淡的、陌生的奇异感受,那握在蟒头上的手越收越紧,一双眼睫忽垂了下去。
钟离遥笑着,“寻常的杖子轻薄,配不上卿那条腿。此番江阜之行,当小心谨慎,相互照看。有谢将军在,兴许没有其他小人作乱。”
戎叔晚跪地叩首,徐正扉则再度行礼谢恩,此日散朝后,未出三五日,二人便收拾好行装出发江阜了,随行军士两千。
临到江阜,徐正扉拨开轿帘,唤不远处御马而行的挺阔背影,“戎先之,此处停歇一晚,明日再入江阜界,如何?”
戎叔晚拧过面孔来,困惑瞧他,却仍应了,“徐大人既说了,那便在官衙驿中停歇一晚吧。”
徐正扉点头,遣人快马先行,去官衙驿提前通报。
晚宴与当地官员同席,寒暄后早早散场,徐戎二人便各自归去。
为何要停歇?一个不说,一个也不问。
当夜,犹可见月光如泻,流银满庭。屋脊上静坐一人,仰面瞧着月亮,手边搁着一坛酒水,微敞衣衫,不觉轻寒。那锋利的线条,从下颌延展到胸襟,因渡了一层寒光,越发显得凉薄。
徐正扉站在庭院中,仰头看他,须扯着嗓子才能将话传到人耳朵里,“戎先之,借酒消愁啊?”
戎叔晚斜眸瞧他,“大人何事?”
“扉有话与你说,你下来呗。”
“大人有话,就在这说罢。”戎叔晚仰头喝了两口酒,冷笑着看他,“想来不是什么要紧事。”
徐正扉笑道,“你这马奴记仇,这都半年了也不理人,难道你伤患时,不是扉日日衣不解带的伺候你吗?”
“小奴不记仇,只是不愿再与大人扯上干系。”戎叔晚道,“今日只还剩一条腿,再无什么可赠与大人作计的了。”
徐正扉张张嘴,不等说话,便听他那含了隐晦落寞的声音,淡淡的飘散在春寒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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