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猜（1/2）
无猜
方师兄笑声由远及近,乐颠颠跑过来，看了看这个漂亮的小怨婴，又看看时晏楚问尘,“你俩生的？”
语气颇不乏看热闹不嫌事大之意。
时晏：“……你觉得这个笑话好笑吗？”
方师兄：“哈哈哈哈哈！”
夜黑风高,他们站在这儿,以小怨婴的视角,就是看到了几个巨人，红润的小嘴一瘪,眼眶立马蓄满了泪水。
“呜呜呜呜呜哇哇——”小怨婴还是哭了出来,伸出双臂可怜巴巴地嚎,“爹爹，娘，抱，抱！”
时晏：“……”
他看向楚问尘，白净脸皮有点泛红，催促,“你去抱？”
这小婴儿怎么看怎么邪,身上裹了个破破烂烂的白布,脏兮兮的,虽然时晏不嫌弃……好吧,他是有点嫌弃的。
而且光是站在一旁就感觉阴冷了,倘若直接抱进怀里，不知道该多冷。
玩归玩,闹归闹,关键时候方师兄还是蹙起了眉,符箓蠢蠢欲动，“先别碰吧,我看这婴儿就是背后指挥的头儿了，毕竟邪物，还是要提防。”
那小怨婴看起来不过一两岁的小年纪，却通灵性的很，又能说话，又似乎懂得还不少。听到方师兄这席话，立刻止住了哭，锐利的小眼神刀一样丢过去。
方师兄一乐，反而更猖狂地动手去戳那包子脸了，不料指尖才碰上，“啊！！！”
他跳到一边，震惊，“这小婴儿什么做的！脸好冰！！”
甚至像是存心刁难一样，方师兄指尖戳上去那一刹那，觉得冰霜都凝在指尖了，紧紧和那软嫩的脸肉粘在了一起，险些难以拔出来。
楚问尘垂下眼睫和小怨婴平静地对视片刻，蹲下身抱起了他，声线轻轻淡淡，“今天才醒吗？”
他这话问得不清不楚，时晏和方师兄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小怨婴咬着手指头，甜甜笑着“嗯！”了声，时晏才讶异看过去，“真的？”
“真的哦！”小怨婴笑得烂漫又天真，露出一口小糯米牙，还伤心了下，“爹爹不相信我，还是娘好。”
说着，蹭了蹭楚问尘的白袖子，将泥点子给抹均匀了，左脸糊成了个小花猫。
时晏耳根发红，看着此刻抱着崽子确实挺有人夫感的楚问尘，莫名其妙，有点赞同。
反应过来。
服了……这小怨婴有毒吧！
赞同个鬼！发神经了！
时晏忍着害怕，伸手戳上那软嫩嫩的脸蛋，但出乎意料的手感不错，也没那么冷，反而是像戳在了棉花糖雪糕上。
佯装面无表情，重点申明，“我，不是你爹。”
又指了指楚问尘，更加重点申明，“他，也不是你娘。”
性别都搞错了！
“哦，”小怨婴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似是对这个问题感到困惑了一瞬，随之忽然扬起了淡淡的小眉毛，估计是理解了，甜甜地冲着楚问尘喊，“爹爹。”
扭头对着时晏，嗓音像裹了蜜糖，就要出声，“娘——”
“！！！”时晏蹦过去捂住小怨婴已经撅起来的嘴！
心如死灰道，“你住嘴……我以你爹的名义命令你，先住嘴。”
小怨婴盯着时晏咯咯地笑，眯起两弯豆角眼，里面像藏了亮晶晶的小星星，本性调皮顽劣，但很听爹的话，乖乖地安静了。
此刻，时晏和楚问尘的姿势实在很容易让人误会。
楚问尘抱着小怨婴，唇角牵了点弧度，低头饶有兴味地看这一大一小闹腾。而时晏扑过去，严严实实盖住了小怨婴，义正词严地教导他要谨言慎行。
和平常刚成婚的小夫妻手忙脚乱教育不听话的幼子，很像。
乌泱泱一群师兄弟，包括方师兄，盯着二人，眼神逐渐诡异。
时晏接收到了，立马飞速后退澄清，“我真的不是这小孩的爹啊！”
又看了眼八风不动的楚问尘，更崩溃了，“他也不是……就总之，不要用这种眼神！！”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过来！！
他承受不住！他真的承受不住的！！
时晏揪着头发，觉得自己被这丑恶的人世间狠狠地踹了一脚。
方师兄：“好，孩子他爹……不是，时小兄弟，你先起来，我相信你的。”
就刚刚一会儿，时晏已经蹲去了角落，缩成灰暗的一团，看着像是都自闭了。
“……”时晏沉默地起身移过来，别以为他没听到那句孩子他爹。
“他的确是今天才醒，恐怕第一眼看到我们，生出雏鸟情结了。”楚问尘安然抱着小怨婴，浅眸划过去了那张软萌可爱的脸庞，小怨婴的笑顿时没了，害怕又依恋地窝进那截衣角，藏起小脸蛋。
方师兄认为诚然有理，毕竟是时晏第一个挖开了那土的，但怀疑不减，“你看这小婴儿身上怨气浓重，都不知道死多少年了，煞气比厉鬼还深，怪不得鬼差也不勾，入不了轮回道。”
六道轮回，都需得还清了人世间的债，才能转世投胎。
这小怨婴常年被埋在地底下，还有如此可怖的怨气程度，怪不得那鬼煞半点不乐意移开花楼一步。有这个小婴儿在，那不就是天然的怨气储备仓嘛，缺一点就来吃一点，完全不会有鬼气枯竭的时刻。
而这小婴儿恐怕生前背了不少因果。
有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但极罕见的一些情况下，生来即是有罪了。
看这小怨婴最多也不过三岁模样，牙牙学语，不通人事，做不出祸事。可鬼差不乐意勾，那定然是身上罪孽尚未抵消，怨气让他弥留在了这人世间，长埋于地。
小怨婴并非什么也不懂，相反，他对情绪极其敏感警觉。
但纵使有海深的阴诡煞气，他心智也就是个小孩，小脸儿埋在楚问尘袖子里。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呜咽哭泣的声音，眼泪糊湿了雪白衣袖，小身子在外面一抽一抽。
时晏看着有点不是滋味，“你说话别那么重。”
他将那个小脑袋轻轻从雪袖里挖出来，长长的睫毛都湿成了一绺一绺，眼眶里还蓄积着泪水，看到时晏的一瞬间嚎啕大哭，“呜呜，爹，抱！”
“……”时晏僵住。
楚问尘噙着笑，扫过来一眼，“他让你抱他。”
时晏：“……”
那白藕段的两截小胳膊还在外面伸着，看着时晏不伸手，哭得更伤心了，但又好像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哭都不敢太大声，抽抽啼啼努力放低了声音。
一个小婴儿这样，实在是很可怜。
“抱，抱！！好吧！！！”时晏心理活动复杂得一批，抱过来就往怀里一塞，姿势极其粗暴。
但小怨婴反而安心了，自己转一圈把头深深埋进时晏怀里，只露出了两个小耳朵，随即咬着手指就安静了。
时晏局促紧张地搂着这小崽子，顿觉前途一片灰暗。
方师兄：“？？？你俩真拿这小鬼当小孩了！”
就算他刚刚看这小鬼哭也有点于心不忍，可终究人鬼殊途，他没一剑灭了它就算好的了。
方师兄虎着脸，“不行，这小鬼必须要交给宗门处置。”
楚问尘落下指尖，去调整了小怨婴窝在时晏怀里的姿势，期间难免弄乱了衣衫，他又笑着理了理时晏稍显凌乱的衣襟，垂眸，小怨婴已经睡着了。
似乎时晏的怀抱很能让他安心。婴儿本就多觉，窝在少年单薄的胸膛上闭眸睡得很香甜。
目光再流转到时晏泛了薄红紧绷的颈线，停驻了一瞬，移开视线说，“其实也好办。”
时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都快紧张死了，并不想听他卖关子，“那你倒是快说啊！！”
抱小孩好难，他坚持不住了！
时晏懊丧，他怎么刚刚就一时心软让这小怨婴得逞了。
……就该让楚问尘继续抱着，反正看他似乎也很会抱。
“既然这个婴儿如此阴邪，”楚问尘浅眸静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说，“那不妨趁早就杀了，正好他信任我与时晏，那明日正午时刻可由我们先带他去到室外，你们再出手，万无一失。”
楚问尘垂眸，掩了掩小婴儿胖腿上没遮全的白布，“虽然他未成煞，但也与厉鬼无异，只是未曾害过人罢了，但身上怨气始终是个隐患，倘若看护不严，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如此动手，可一绝后患。”
直接……杀了？
方师兄一下子沉默了，修仙大道残酷，他们不是没用过这么极端的方法。
同道之人尚且会反目成仇，面对为非作歹的妖兽，哪怕只是那一只妖兽伤害了宗门，只要找到其居住的洞xue，他们通常也会灭掉洞xue里所有妖兽以绝后患。
但是看着这个小怨婴熟睡的小脸，方师兄首次生出了迟疑。
理智告诉他，这是鬼。
……但看这小婴儿模样，死时恐怕还没有几岁，牙都没长全。生命于他而言只是刹那，不清不白地死，成鬼后也要就这么被一言两语间取决了生死吗？
方师兄顿了下，迟疑说，“带回宗门，长老们会有更好的处置方法的。”
楚问尘没反驳他，笑言，“哦？真的吗？”
方师兄：“……”这话他说得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能一刀就解决的事儿，那些大长老怎么可能还费心费神去认真处理这小怨婴的去留？带回去，只有一条路，死。
鬼死魂飞魄散，从此就湮灭于天地间了。
方师兄沉默了很久，突然炸了：“操！你俩要管，就管吧！真他妈是俩烂好心的，提前说一声，三月后我再来看，你们没处置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他目露煞光，凶神恶煞地看了这小怨婴一眼，“能不能活，就全看他命了。”
“师弟们，走！”方师兄在宗门新一代修仙弟子中很有威望，一群人也没发出异议的。毕竟要真仔细说来他们这次的下山任务……其实还是抓楚问尘回去来着。
“师、师兄……”一个师弟俏摸摸发言，“那楚问尘……就不管他了？不是袅袅师姐非他不嫁吗？”
“说得倒容易！”方师兄头疼，吼人，“你去抓啊？！只要你能抓回来，我立马把他五花大绑绑上宗门！”
师弟立马瑟缩，“不不不了师兄，你太看得起我了！”
昨天方师兄回来时失魂落魄的，被好几个同门缠问才说出自己遇到了楚问尘，但问及为何不将人带回来，方师兄沉默良久，只说了句，他无能为力，不要轻易招惹这人。
方师兄都对付不了的，他身为只小菜鸡还是好好珍惜生命吧！
那厢，时晏抱着小怨婴，复杂地望向楚问尘。
眼神着实非常复杂，就像重新认识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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