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1/2）

婆娑

小楚问尘扯了扯唇,估计也没把时晏这句话真的放心上。可时晏已经把他按怀里了，语气很欢脱，“睡吧睡吧。”

少年的怀里,气息似是同时氤氲着温热和清冷,像灿烂星子交织的夜晚,静谧温暖。

小楚问尘垂眸想看看时晏到底要干些什么。谁料宣纸一揭,少年提笔，真的开始练字了。

一片竹林沙沙轻响,叽叽喳喳的鸟鸣时而传入耳朵,小小的一方亭榭,仿若世外桃源，一时出奇的宁静温和。

鼻尖，青衣连绵着微风和竹叶香。

小小的少年浅眸怔神一瞬。

太安静了。

他的世界第一次这样安静。

仿佛剔除了所有杂念，待在这个人的怀里，就会隔绝一切风雪。

时晏又掀过一页。

怀中的小少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他撚了撚剩下的宣纸厚度,想到自己方才夸下的海口,咬牙。

不就是还有八张吗！他写！

直至溪亭日暮,落日余晖只余一线。

时晏落下最后一字。

腿上忽而一沉,是醒了的小楚问尘手撑着他腿想跳下来,时晏立马拽住了人,严词控诉，“用完就跑,过河拆桥都不带你这样的！”

这一拽,小楚问尘登时上下两难,最终冷着脸说，“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时晏懒散撑着下巴,“忘了，貌似挺早的。写完第一张时你就睡了。”

小楚问尘默了片刻，忍气吞声，“谢谢。”

时晏乐了，用一种对抄作业深有心得体会的语气说，“快来看看这十张字帖，是不是足以瞒天过海！”

他费了好大力气呢！

小楚问尘本是不在意地瞥去一眼，却真真切切意外了。

“你的字……怎么和我那么像？”

字仿形易，其神却难。

可眼下十张翻过去，几乎相差无二，他作为字主都难看出来差别。

浅眸起了探究意味，看向少年。

一提到这，时晏就沉默了。怎么做到如此相像的……还不是因为，楚问尘曾经压着他练了好久的字吗。

练字首先就是模仿。

他的字从狂草，到逐渐有了点形状，再到随着楚问尘练，就大多习得了他的字神。

半晌，时晏慢悠悠开腔。

“不需要崇拜我，这很简单。”

小楚问尘：“……”

他道：“我要去净泉了，再见。”

在时晏的臭屁自夸下，他又被迫地将对方口中“天上有地下无”的大师之作收入了芥子空间，时晏边看着他的动作，边发呆。

“所以，那个净泉是什么东西？”

“净泉是九州内最纯净的泉水。”小楚问尘道，“整个仙界也只有三眼净泉。洗髓伐骨，驱邪逐煞，淬去灵根内的每一丝杂质，能长期浸泡净泉的修士，出来后修为都是一日千里。”

“这么好？”时晏颇为惊讶。

要是他也有这种好东西，那他不早就能摆脱四灵根了吗！

听了他的话，小楚问尘勾出了个笑，配着他那张昳颜丽貌的脸，漂亮得惊人，淡淡讽刺，“好吗？”

他微笑道，“净泉冰寒彻骨，比冰窖还冷，如果你觉得好，我可以带你去试试。”

时晏：“……”我擦。

小楚问尘又说，“你知道它为什么叫净泉吗？”

时晏只能猜测，“因为干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错。”

落日熔金般的光影中，小少年琥珀般的眸子似是镌刻，染着浅浅的冷意。

“在净泉里，最好一丝坏的念头都不要有。”

“它很纯净，纯净到能绞杀一位离婴期的魔修。我曾亲眼看过那个魔修被押进去的，最后骨头都溶蚀殆尽。”小楚问尘似是天真道，“你想来试试吗？”

他的语气，似是感觉到这件事很好玩。

是来真情实感问时晏的想法，如果他真想试，会等下就带他去会会那净泉的威力。

时晏头次知道这样诡异而强大的一汨泉。

黑眸怔了下。

倏然，恼怒地摇晃小楚问尘的肩膀，“你什么意思！我才帮你抄完功课啊，你就要害我！”

小楚问尘：“……”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荒诞可笑的同时，又莫名散了些阴郁。

“算了。”他突然道。

“……”时晏，“怎么说？”

小楚问尘语气冷淡平静，像是平铺直叙没有一丝别的意味，听来却总沾染了分嫌弃，“你这么朽木，整个扔进去我都怕你浮起来。”

！！！果然是臭小孩！

前些天还能维持住表面风度，今天干脆不装了，怼人如插刀。

时晏气炸了。“我擦。”

想收拾熊孩子的手，蠢蠢欲动。

小楚问尘又转了眸，说，“你知道吗，净泉处死魔修，是最残忍的一种方式。”

在泉水里，被封锁了经脉，却没封闭意识。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整个身体缓慢沉入水底，鼻腔眼睛被涌进来的泉水淹没，不得呼吸，慢慢见证了手足的肢解，再后来是五脏六腑，口舌耳鼻，亲眼见着自己死，一点点消失在这世界上，那比千刀万剐还可怕。

他声音带上讽刺，“谁说只有魔修可怖？倘若正道宗门想折磨一个人，会让他比死难受多了。”

时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五岁的楚问尘，是九渊宗的少主。

可他后来入魔了。

在他未曾见证过的时间中，楚问尘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呢？

“如今想来，几月前处死的那个魔修还是最无辜的一个。”

“他未曾作恶，也未曾染上过杀孽。可谁让他偏偏是个魔君的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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