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苦（1/2）

八苦

时晏说不出话。

荒诞。

兽潮袭来,仙界运势颓唐，天玄长发显出一种枯白色的黯淡，了无生机。

他道,“这是三千世界之道灵预示的结果,它千年才出一卦,你我都无法改变。”

迎着时晏冷淡俯视的眸光,天玄捂住胸口，那里血海翻涌,剧痛绞着肠胃,翻山蹈海。他身受重伤数百年,只凭意志撑着强弩之末的身体走到如今。

唇齿间溢出一句近乎是苦笑，“就连我也无法改变，我曾犯下的弥天大错。”

他是神明，是天道，仍要屈服于命运。

天玄极淡的雪眸落到时晏身上，呢喃说,“你就是渡世人吗。”

时晏抓狂：“什么鬼的渡世人？我不是！”

天玄忽而笑了。如初春桃枝艳艳,雪意尽消,血从他的口鼻中流出来,不损分毫美丽,冷淡声线说着蛊惑人心的话,“那你敢与我打个赌吗？且当天下为棋局，看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你胜还是我胜。”

神明的高傲毕露无遗。

天下于他,也不过是一盘棋局。而这盘棋的输,他负担得起。

时晏只觉得心累，和这人简直沟通不了。

“我希望你弄清一件事,”抽出微萤剑，石桌上裂成两半的棋盘，被一剑扫到了地面上，棋子溅落声如玉石相击，时晏一字一字说，“我的选择，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我不会和你打这个破赌，也不会将天下看作棋盘，”时晏顿了顿，烦不胜烦，态度冰冷说，“最后结果如何，救不救世，杀不杀楚问尘，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即使他从始至终自我感觉自己穿进这个世界就是一场闹剧。

天玄冷淡的雪眸望来，仅是双眸微动，犹如落下了两块终年不化的雪石。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有趣的人。纵然先前已知道时晏的性格很特别，未曾真正面对过，始终不知特别在何处，现在或许懂了，柔软与疏冷，懵懂与透悟，竟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不落窠臼。

天玄唇边泛起笑，平静说，“我自然不信我会对你有什么束缚，但我信你修行的道。”

上善若水。

他倏然咳嗽起来，肺部呛咳出血，染红了雪白衣裳。

但嗓音是在笑，低声呢喃。

“时晏吗……我期待，你的选择。”

不知何时，小乳羊过来咬上了时晏的衣角。

失重感袭来。

许多记忆突然挤进时晏的脑海。

漆黑被绚烂如烟火的颜色撕开，化为天地，草色。

在他还未来得及从失重感里回神，深觉被天玄耍了一通，想骂人之际。

风过草婆娑，他看见了三个小孩。

昆仑道人，鱼玄歌，天玄。

三个小孩躺在草地上看星空。

一切如过眼云烟，闪烁速度飞快，依稀能辨认出三人青梅竹马长大，从小感情深厚。

“333，这什么东西？？”时空乱流的风刃中，时晏艰难地蜷缩了下掌心，猛然发现333就在手中，

“嗯？！”333一个激灵，擡头，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愣了下，不确定说，“这好像是主人小时候的记忆，等等你怎么能看到主人的小时候啊？”

“我怎么知道。”时晏没好气说，微笑，“不是你带我来这个世界的吗？”

333支支吾吾很久，小声嘀咕，“呃，其实，其实那本小说是我写的……”

“？？？”

时晏懵，“什么？”

“是的。”333神色惨痛，超大声说，“《春夜潮生》，就是我333写的！”

“…………”

时晏想掐死它的心情都有了。

-

这方上下通白的三千空间，是天玄的灵识世界。

许久之前，333就和时晏说过，他的主人身受重伤。所以333嗑瓜子，打麻将，任务弄得乱七八糟，也没人管它。

但伤具体重到何种程度，333也不清楚，时晏只听过一耳朵，更是没放在心上。

天玄的命数与尘世息息相连，前世，红尘支离破碎，他一夜白头，伤入肺腑，药石无医。

谁都不知，那盘残棋为楚问尘所留。

楚问尘杀了颛承，宿煊，倾覆了天下宣和，为祸世之魔。他来找天玄时，手中执着长剑，五指细长，冰冷，执起棋子，似有渗进指骨最深处的杀意。

这盘棋，天玄是输家。

他纵横捭阖几千年，从未输过，鱼玄歌入世后，他是世间唯一的神，却在这盘棋上输了。

和一个凡人的对棋。

灵识空间陷入了长夜。

河水结冰。

云端下是苍生的哭泣。

世界的生与灭，在这一方小小的棋盘上。他身为天道，却输给了魔。

天玄不懂凡人情感，输棋后，他冷淡下神色，推测出楚问尘的目的，“你想成神。”

颛承亦是如此，为了成神，不惜损伤半生功力来欺瞒天道。以凡人之躯，妄图揣测天机，只可惜他醒悟得太晚，让颛承死于楚问尘之手，否则他会亲手杀死这位两仪宗宗主。

楚问尘微笑时一向是温柔的。

“成神吗？”楚问尘长睫垂下，容颜俊昳温柔，低声重复了遍。

天玄透明的雪眸凝视他，无悲无喜。

扶光455年，颛承用八卦盘推出一人可成神后，世道就乱了。

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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