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2/2)
司予坐直了身子,喘匀了气,才道:“你别这样说,若是叫人听去,恐要治你的罪。”
“我不怕。”楚惊春无谓一笑。
司予看着她,一并扯扯嘴角,而后熟练地接过楚惊春递来的纸条t,团在手心里,嘴上照旧说着无关痛痒的闲话。
大概又说了会儿,顺道在楚惊春房里一道用了早膳,方起身离去。然而两人分别,也不过短暂的一会儿。
楚惊春与烟兰道:“代我去问问掌柜的,今日我往护国寺去,可否叫司予同行?”
“司予姑娘想同您一起?”烟兰一直在门外守着,可也未必字字听得清晰。
“是我央求了她。”
“啊?”烟兰惊诧道。以楚惊春的脾气,可不像是会与人说好话的样子。
“我得罪了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叫权贵了结,届时,也得有人为我收尸不是。”
烟兰脸色一僵,如被刺了痛脚,当即出门去与云娘言说。楚惊春说的不错,春和楼之人,确实不会给她收尸。那夜那场大火,便是如此。
不一会儿,烟兰便来回话:“掌柜的说了,姑娘想与谁同行都可,只记得早些回来就是。”
今日出门本就不在计划之内,近来也没得什么计划。既是主子都拿不准的主意,由得楚惊春去便是。
云娘和烟兰心底都清楚,得罪了公主殿下,楚惊春大约是活不长了。
活不长的人,想要蹦跶几番,便蹦跶吧!
司予自楚惊春房内离开,照旧寻着机会见一眼荷花姑娘。只是这一回,因着楚惊春提及那人,记忆里的惧意翻涌而来,将她湮没。不知怎的,她打开了手心的纸条,清楚地看见上头的字迹。
“备刀。”
司予只看了一眼便是猛地缩回了手,备刀?她要人备刀做什么,难道是要杀人?她要杀谁,可是要今日行事?既是要行事,为何又要她同行?是要她做个见证,还是要她一起握紧那把刀?
司予脑子里一团乱麻,忽然后悔极了,她为何要打开看见上面的字迹,如今知晓,偏又不能一问。且她知晓了又如何,难道此时反悔不与楚惊春同行?
思忖许久,司予才蓦地反应过来,她怕什么,已然是罪臣之后,终生不能逃离春和楼。
她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些。
司予如往常将纸条传递出去,至于再面对楚惊春,亦如往常。
两人坐着马车来到护国寺时,日头还未悬至头顶。楚惊春叫听双在后头与烟兰一道,而她推着司予走在前头。
走过拱桥与莲池,与漫长空旷的地界,待望见梵音殿前的三足香炉鼎,要迈上几十层台阶时,司予方从轮椅上起身。她接过听双递来的手杖,与楚惊春一道向上而行。
此番,两个丫头才算落在身后。
亦到此刻,楚惊春方才真正得了空,一面扶着司予,一面与她道:“不知你可看了那张纸条,今日有件事,还需你帮忙。”
司予怔了下,没提是否看过,小声反问:“何事?”
“我有个仇人到了京城,我要去杀了他。”
司予赫然一惊,吓得紧攥着的手杖落了空,身子猛地一倾,险些坠下去。亏得楚惊春一直扶着她,方叫她稳了稳身形。
司予看过那张纸条,隐约猜到是要杀人,可她如何料想,楚惊春竟就这般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她要杀人,并且清清楚楚地告诉她。
司予竭力镇定片刻,方道:“轻白姑娘,你不怕……不怕我告发你吗?”
救下一条人命,或许也可算得上功劳一件。
楚惊春没有半分迟疑:“你不会,若我对你连这点事都不能信任,自一开始便不会请你帮忙。”
司予有这样的心气,她自小所受的教导,也不许她这般背叛人。尤其,她被人这样背叛过,最知这种情形有多残忍。诛心不过如是。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司予道。
“上过香,替我打掩护。”
“好!”司予果断应下,“日后若有人问起,我便说我们一直在一起。”
“多谢!”
楚惊春言罢,两人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绕过高大的三足鼎,来到梵音殿前。
司予撑着手杖,步调缓慢,楚惊春便也同她一起缓缓而行。或许是两道倩影惹得人们围观,亦或是司予一瘸一拐的模样叫人好奇,春风席卷而过,将两人面上的薄纱兜起。擦肩而过的人看清两人的面容,忽的停住步子。
“何小姐?”
“司予?”
一男一女两道惊诧的声音同时响起,楚惊春回身望去,只见一位着碧绿春衫的俏丽女子同一位着碧青直裰的青年。女子衣衫华丽,发上朱钗亦可见几多贵重。倒是那青年,衣着朴素,腰带亦是素手编织,若非腰带上的玉扣非比寻常,只怕叫人当做了寻常公子。
楚惊春面露茫然,倒是迟一些回头的司予在看见两人时,仓皇后撤了半分。
曾经二品大员养在闺中的娇娇千金,一朝跌入春和楼,沦为千人枕万人尝的低贱女子,何曾想过,有一日会叫旧人认出。
唤她的女子瞥见司予的神色,亦是愣了愣。依着心底的打算,便是长街相遇,面对面走来,也要当做素不相识。偏就是这般遇着,下意识惊呼出声,没了余地。
司予同那女子不肯开口,楚惊春只得望向那青年,擡眸问道:“公子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