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2/2)
林霁尘见她不语,忍不住问道:“轻白姑娘,你可是也觉得,我这般活得太过委屈,太不为自己?”
“嗯……”楚惊春略沉吟了会儿,“还是公子自己打量吧,我对林相,虽是素未相识,可到底因着父亲一事对林相心存芥蒂,若说什么,难免偏颇。”
然则这话,已然是表明了立场。
不一会儿上好药,楚惊春照旧拿出自个柔软的衣裳裹在林霁尘贴身处,拿过他的外衣将要为他穿上时,忽的顿了顿。
“林公子,今夜你的伤尤其重些,睡一宿再走吧!”
什么?
林霁尘蓦地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楚惊春知他生了误会,道:“公子歇在床上,我睡在榻上。”
然而,哪有男子睡床,叫娇弱的姑娘家睡硬邦邦木榻的道理,那上头可没有软绵绵的褥子,不过搁了张薄毯,躺上去怕是硌得很。
楚惊春却是紧接着道:“这窄榻短小,公子身量长不适宜。”
顿时堵了他将要推阻的心思。
林霁尘只觉满心都被暖融融的热流包裹,躺在床上那一刻,嗅着床榻上残留女子清冽干净的气息,喉间酸涩冲上眼睛,冲的眼底通红。
“轻白……”他忽然沙哑着开口,侧身望着窄榻的方向。
两人中间隔了一张圆桌并几个杌子,实是看不着彼此。却也因了看不见,林霁尘才蓦地生出些勇气来。
“大约因为我初次见你,听闻你叫轻白,便总不觉得你是来自宁关县的何小姐。”
他说着,忽的自嘲地笑了笑:“轻白,说句讨打的话,我倒宁可我是你。被人寄予厚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楚惊春漠然听着,想着以何映秋的姿态会说些什么。
“听说公子早些年便已然是孑然一身,或许是家父没有兄弟姊妹,家父去后,也无人要求我做什么。其实,哪怕我不能为他们报仇,甚至我想,或许爹爹更想我隐姓埋名好好地活着,而不是被仇恨蒙了眼,活得像行尸走肉一般。”
父母爱子,怎舍得过多苛求?
林霁尘明白楚惊春之意,低低应声:“是以,我情愿我是你。”
楚惊春知晓,今夜林霁尘没有饮酒却能吐露真言,是她不小心刺到了他的软肋。倘或她顺着他,定能叫他说出更多的话来。
然她阖上眼,面目平静,呼吸平稳。似睡着了一般。
她已然确认林霁尘与林相存着隔阂,至于何时借林霁尘之手扳倒林相,徐徐图之即可。
意外的是,因着楚惊春极快安眠,对林霁尘全然不设防,林霁尘越是涌出更多难言的情绪来。
他絮絮叨叨,一会儿像个孩子般想念爹娘,一会儿又长大成人,自省如此这般可否会叫伯父失望。
他说的太多,说的楚惊春当真进入安眠,连林霁尘何时离去都不曾知晓。直至次日清晨,天蒙蒙亮,门外头还未有走动的声音,窗外长街忽然传来一串马蹄声响。
马蹄声急,听来并非寻常马匹,倒似是驿站专用的千里马。
楚惊春飞速起身来到窗前,只瞧见一路尘烟和那匹马消失在尽头的影子。
难道是有军情急报?
楚惊春安下心,收敛了窄榻,歪到床上又歇了片刻,直至烟兰敲门方才起身洗漱。
春和楼外,日头渐渐高升,来往行走的人们与往日无差。倒是春和楼内,似乎有什么消息悄然蔓延着,将近午时,终于传到楚惊春耳里。
“真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路过房门前的姑娘或是客人,时不时便要这么感叹一句。楚惊春听见了几回,方看向烟兰。
“今日街上似乎与往常不同,热闹得很。”
烟兰定在两步远的位子,一脸板正,佯作无知:“奴婢倒是没觉得,或许是姑娘听错了吧!”
楚惊春懒懒地瞧着她:“人人都说发生了什么喜事,若非是楼里新添了姑娘,不便叫我知道。”
“怎会?”烟兰脱口道,“再添什么姑娘,也比不过姑娘您呀!”
“那是什么,能叫每个都这么欢喜?”她自然知晓不是什么姑娘,寻常姑娘事,又怎会叫每一个人都这样由衷的喜悦
烟兰咽了咽口水,满脸写着犹疑不决。
楚惊春也不与她周旋,果决道:“你不愿说,我便随便问个人去。”反正姜大人早许了她行走的自由,也不必非得等烟兰一个回话。
楚惊春说着便是利落起身,预备朝门外行去,结果步子还未迈开,便叫烟兰上前来,一把摁住小臂。
“奴婢告诉您就是。”烟兰不大情愿道。
这事满京城人人皆知,亏得掌柜的竟还叫她瞒上一瞒,如何瞒得住啊?除非叫这京城的人都做了哑巴,都死绝了才成。
烟兰道:“姑娘可知,咱们大楚同梁国有一战,已经打了足足一年。”
楚惊春眨眨眼,听她继而道:“咱们赢了,今日八百里加急最新军报入京,大将军不日便会凯旋还朝。”
“那确然是喜事。”
楚惊春神色淡然,似只是闻说了寻常小事。然而她这般云淡风轻的脸色,附上悠哉悠哉的姿态,猛地叫烟兰蹦出一个念头来。
楚惊春入春和楼许久,会不会就是为了今日?
掌柜的提时,烟兰还觉得不大可能。谁知道战事何时了结,楚惊春几次豁出性命,难道不怕白白死了吗?可瞧着楚惊春全然不似大楚寻常百姓的欢欣,便愈发觉得,这平静的湖面必然隐藏着汹涌暗流。
思及此,烟兰面色一凛,蓦地开口:“姑娘还是省些心思,好好准备,看如何演好这一出凤求凰吧!”
“呃?”楚惊春愣了下。
这是特地受命来提醒她,不要心存妄念。不要觉着大将军还朝,她便能借着阿涧这拐着弯都连不上的关系,借机攀上大将军。
“是,”她无声笑了笑,“确然要好好演这一出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