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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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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临睡前,楚惊春思虑许久,不知暗夜里的刺客究竟是何人所派。林霁尘一来,倒是适时为她解了惑。

林霁尘面色一僵,整个人顿时局促起来。

另一边,正有丫头端着打好的水进门,楚惊春示意丫头放下水盆离去。她自行洗漱,又坐到梳妆台前。

木梳握在手上,将要搭在发丝上时,楚惊春顿了顿,看着铜镜内映出的男子,再度开了口。

“是公主,还是林相?”

隔着一面镜子,两人能望见彼此。只是林霁尘离得远些,只瞧见楚惊春平淡的面容,不知那如墨的眸子里,可悬着几分讽刺。

林霁尘说不出话来,瞬时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站起身,走到一侧,叫楚惊春透过铜镜不再能看见他僵硬的面容。

这时才哑声道:“是我对不住你。”

这话等同于默认。

楚惊春静了片刻,慢条斯理地打理着一头墨发,淡声回应:“公子在其中,亦是身不由己。”

随后转过身,看向他的背影:“公子也请宽心,那日公子将我从皇家园林带来,咱们便算两不相欠了。”

林霁尘面色蓦地一沉,似比被她质问还要难过。是了,先前只是难堪,眼下,却是抑郁难挨。

何谓两不相欠?他才不要与她两不相欠,两不相关。

林霁尘长久地站立着,不敢回转身,怕望见那双凉薄的眸子。那眸子原就没有一分温情,后来几番搭救,才显露出些许眼色。现下,应是又如从前。

陌生,且疏离。

楚惊春自是没得这样的神伤,继而道:“所以,是公主殿下,还是林大人?”

林霁尘咬咬牙,终是避无可避,勉强出声道:“轻白,你便将这条命记在我头上吧!”

伯父行事,全是为了林家,且这般事端终是由他而起,理应算在他的头上。

楚惊春抿抿唇,了然道:“原是林相啊!”

林霁尘与那位八公主没得几分情意,公主所为,虽也是由林霁尘而起,却也没那个分量,叫林霁尘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霁尘闻言,再度沉默,无可辩驳。

楚惊春不喜浓妆,尤其做了这春和楼的掌柜,连日常打扮都一应免了,一张脸素净着就算了事。两厢寂静下,楚惊春没心思叫着气氛蔓延,缓缓起身行至林霁尘身侧。

“公子可还有别的事?”

眼下,便是送客之意。

林霁尘错愕转身,一眼撞见的,正是那双净白的面容,和乌黑眼珠里极近平静的底色。平静的,有些冷漠。

林霁尘不敢迎上那双眸子,短促的一眼便是赶忙错开。踟蹰了好一会儿,方是开口道:“我听说昨夜有人救下你,可心底还是不放心,轻白,我从不知你身边有这样的高手,那人可是可靠?可会以武力欺压你?若你觉得不妥,定要同我讲,我必拼尽全力。”

楚惊春无谓一笑:“经昨夜一事,公子应当明白,你是护不住我的。换了旁人,或许能说一句保t护我,唯公子不能。”

要杀她之人,尽是他的身边人,他如何说这样的话?

林霁尘一颗真心叫人碾了稀碎,可不及伤感,唯觉得无地自容。谁都可以,唯他不能。

楚惊春顿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公子,你昨夜不曾来,怎的今日能来了?”

林霁尘终于又找着表明真心的机会,赶忙道:“轻白,非我不愿,我挣扎了整夜,直至今日天明,伯父才终于松口放我出门。轻白,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若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余生难安。”

“为何昨夜不放你,今日又放了?”

“自是伯父知晓事败,所以才……”

林霁尘说着忽然顿住,眼睛一点点放大。有些事他从未想过,也没来得及去想。经楚惊春这般点拨,他不愿想,也已然想起。

楚惊春顺着他未完的话,继续道:“才更应让公子避嫌,公子一来,我便知晓了是林相所为。”

楚惊春喟然一叹:“或是林相以为,我是必死之身,知不知道的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叫公子从我这里问出,那位救下我的高手,是何人。”

“不不不!”林霁尘连连摆手,满脸慌张。“我绝无此意。”

然这话太过苍白,他分明刚刚才问过,是谁救了她,那人是否可靠。

他早已探听过,这会儿却又来说,他没有探听之意。林霁尘自个都觉得可笑。

林霁尘再也待不下去,道:“轻白,只要你无事就好,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他说着,一面大步向外行去。

楚惊春瞧着他的背影,似与来时一般,步调不稳,行事匆忙。说到底,也算是跌入旋涡里的无辜之人。

“林公子?”

林霁尘一脚迈过门槛,楚惊春忽的开口叫住他。

林霁尘顿住步子,却是未敢回头。

楚惊春道:“公子,如果有人一直要你死,非要你死,你可会反击?”

那背影仍是一动不动,说来,这倒是头一回,楚惊春瞧着那惯是光风霁月的男人,微微躬了腰,站得不大笔直。有些像院里那棵饱经风霜的树,月光洒下,倒也似是枝繁叶茂。天光大亮,就露了枯叶横枝的本相。

他不应,楚惊春便继续道:“公子至情至性,我本想放弃的,奈何旁人不肯放过我。”

“公子,我想活着。”

这声音听来平常,似与她往日一般平静的语调。可落入林霁尘耳中,似千钧之重,猛地砸向他的心底。

是啊,从头到尾,她有什么错?怎的想要活着都成了一桩错事?

林霁尘深吸一口气,终是缓缓转过身。他看向不远处的女子,神色从未有过的郑重。

“若有那一日,轻白,我希望你活着。”

楚惊春静静地回望,没再多说什么。她自然明白林霁尘的希冀,却也知晓,“我希望你活着”,同“我希望活着的是你”,截然不同。

不过如此,也够了。

林霁尘离去后,烟兰终于再次进门,一面随口说道:“掌柜的,最近见林公子,好像都是一身白衣啊!”

自打楚惊春说过,他这样白皙的皮肤,穿白色定然好看。后来每回见他,他都是一身白衣。

楚惊春只当不曾瞧见烟兰刻意掩饰那份尴尬,亦随口反问:“昨夜你去见姜大人,他可有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烟兰磕磕绊绊,顿了会儿,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知错,请掌柜的责罚。”

楚惊春坐到一旁的窄榻上,手臂搭着软枕,轻飘飘反问:“你做错什么了?”

“昨夜,昨夜奴婢明知会有杀手,还是弃您不顾,奴婢该死!”

烟兰脑袋叩在地上,姿态是全然的臣服。

从前,她或许还不能全然分清主次,只当楚惊春是她要伺候的一个清倌儿,上头还有云娘和姜大人。后来楚惊春替代了云娘,烟兰心知楚惊春必然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可到底还有姜大人这个主子在,烟兰的顺从也是有限。

直至昨夜,姜大人提前探知有人刺杀楚惊春,未免烟兰一并死去,叫她寻了借口离开。

毕竟,春和楼已然舍去了云娘,不能再丢掉一个得力之人。

烟兰清楚地记得姜大人说过,此次所出的高手,便是对付林公子这样的身手,也绰绰有余,更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偏就是这样一个弱女子,再一次从阎罗殿走脱。

烟兰眼睁睁瞧着楚惊春数次死里逃生,仿佛是勾魂的黑白无常,都平白怕了她。

一个怎么都死不了的人,不往深了想,都让人惊惧不安。

若非是背后有人,便是她这人本身,就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不论哪种,都叫烟兰此刻跪得慌里慌张,又是心服口服。

楚惊春瞥着伏在地上的那颗脑袋,并不在意烟兰道歉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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