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1/2)
第75章
禾枝很快折返,回禀道:“张先生还病着,说是担心风寒侵袭伤了殿下,今夜不能前来,还请殿下见谅。”
这倒是稀奇。
费心筹谋要给她下毒,机会送上门了,居然视而不见。
楚惊春遂道:“先生身子要紧,过两日再问。”
“是。”禾枝垂首离去。
结果,便是过了两日又两日再两日,将近一个月的光景,长公主府陆陆续续收了三位公子,张平晏那端仍旧身子不适,不便侍寝。
这日,烟兰将新收上来的画像在长桌上一一摆开,供楚惊春挑选。
楚惊春只瞥了一眼就没了兴致,画像虽是各个都画得极是精致妥帖,可到底只见模样轮廓,难辨气韵与身姿。
烟兰看得仔细些:“殿下您看,这位公子长得颇是好看。”
“现下瞧着好看,见着真人却是未必如此。”
这一个月以来,楚惊春见了数十人,能与画像媲美的也就选中的那三人。旁的,不过浪费她的时间罢了。
“也是。”烟兰扁了扁嘴,继续往前瞧,待到最后一张画像忽的停住步子。
“殿下您来看,这位瞧着可是面熟。”
显临?
不是显临,却是与显临有七八分相像。
“谁送来的?”楚惊春脸色一凝。
烟兰想了想,又拿起卷轴瞧了瞧外侧,但凡送入长公主府的画像,都在外侧做了标记,可知是哪位大人呈上。
“是姜大人。”烟兰道,“奴婢几乎忘了他,没想到姜大人也送了画像来。”
楚惊春略是沉吟:“去查一查,他现在为谁做事?”
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然新帝年幼登基,朝中官员基本没有大动。从前在楚青珣手下的姜大人,如今依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
他应当效忠归属的,应是新帝才对。
烟兰领命而去,将将走至楼梯口,又被叫住。
“等等,”楚惊春道,“把这些画像一并收走,全部退回去。再叫孙吕杨三位公子前来,我有些倦了,听两支曲安眠。”
不多时,便见三位身姿挺拔的公子出现在阁楼。
左边起手,怀抱一方古琴,一身轻薄的纱衣和着发上丝带缠绕,整个人透着一股儒雅温柔之气。
中间那位,则手执一柄折扇,一眼可见的气度凛然,是三人中长得最是好看,也最是不好相与的脾气。
右边的公子,与两位又是截然不同。纵然孙吕两位公子,已然是长身而立,杨公子却是更加高大雄壮,一眼便知,乃是行伍之人。
比起几分面目相似,楚惊春更喜欢这样气质的男子,瞧着就没几分心机。哪怕,只是瞧着。
三人一道躬身施礼,孙公子将古琴放在一旁桌上,一面道:“殿下乏了,在下为殿下弹一曲安眠。”
吕公子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只箫,做出伴奏附和的姿态。
杨公子没得这些才艺可用,只憨直道:“在下守着殿下,管叫那些魑魅魍魉不敢惊了殿下的梦。”
琴声悠扬,箫声清冽,楚惊春渐渐进入梦乡。
朝中一切大都按部就班,一个多月以来,也算成了几方派系。一方坚定地追随陛下和太后,一方看清楚惊春手握权势,还是大楚权势最盛之人,乖顺的投在她的门下。仍有一方,不归顺于任何人,乃是纯臣。
是与张平晏不同的,爱国大于忠君。
楚惊春睡得安稳,琴声与箫声便渐渐弱了下来。阁楼一片寂静,三人静静地望着倚靠在榻上的女子,彼此相望,终是无声退去。
三人所居不同,出了藏书阁便应分道扬镳。然则还未到分叉口,孙公子忽的上前一步,擡手拦住另两人去路。
“我不管二位进长公主府有什么目的,我绝不允许你们伤害她。”
孙公子乃是三人中身量最小最单薄之人,这话一出着实没什么分量。吕公子冷嗤一声,一个眼色都没留下,便是甩手离去。
杨公子似有所不解,顶着一张略显憨厚的面庞,说的一本正经。
“孙兄何出此言,我等皆是为了侍奉长公主而来,怎会伤害她?”
孙公子自是不尽信,只道:“杨兄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等入府,有哪个目的纯粹。不过我也不妨与你说个清楚,来之前我确然有我的心思,但既是见了长公主,此后我心便只属于长公主一人。若有人加害于她,我绝不放过。”
“孙兄所言,在下都糊涂了。”
说的是糊涂,然则在孙公子离去后,杨公子一双眸子却是蓦地深邃起来,哪还有半点憨直的模样。
只差如先一步离去的吕公子一般嘲讽一声,都是各为其主,装得什么衷情。
叫人恶心。
杨公子暗自腹诽,却又在行至交叉口时,忍不住回首望了眼阁楼敞开的窗。明明什么都瞧不见,眼前却又转过那女子的面容。
末了,只余下一声叹息。
来这里的每一位,或情愿或不情愿,知晓的也不过是长公主权倾朝野,是个顶厉害的女子,要小心应对。
可谁都不曾想过,这女子顶着这样一张面容,绝色倾城,不过如是。
偏偏,她哪就如传言中一般暴戾横行,明明是慵懒怡人。
而被这样的女子选中,合该做梦都要笑醒的。
杨公子回过头,到底笑不出来。
楚惊春一觉睡到晌午,直接错过了午膳的时辰。见她醒了,烟兰这才命人将膳食呈上,一面慢悠悠地与楚惊春说着闲话。
“殿下,您说这张先生还真是沉得住气,眼见得一个月了,还是称病不出门。”烟兰将银箸送到楚惊春手里,又道,“您说,他该不会是等着您去瞧他吧?”
“一个小小的面首,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到底,面首与寻常大人府中的姬妾并无二致,都是仰人鼻息,依靠主子的恩宠过活。如今张平晏这般,倒是心安理得被圈养。
楚惊春吃了几口菜,方道:“快了。”
“什么?”
“他有耐心,宫里的未必能沉得住气。”
楚惊春说过,又过了两个时辰,她正歪在窗边瞧晚霞的时候,烟兰疾步走来。
“殿下,宫里派人来,说太后颇是挂念您,请您入宫一叙。”
楚惊春与太后实在没什么情分,自然,她与自个的母亲淑太妃都没什么情分,遑论旁人。然则,终归是太后,总有一个面子。
只是,却也懒得梳洗,直接一身慵懒的装扮,领着烟兰便与传旨太监一道入了宫。
寿安宫内,楚惊春一脚迈进宫门,便见太后正在正厅前等候。
翘首以盼,满目和善。
姿态放得确然有些低,然则近前两步便足以看清其间细节。太后的宫装与寻常妃嫔不同,更是雍容典雅。眼下自是没有错处,实在是发冠上那颗硕大的珍珠,有些不合时宜。
这该是满天下最大的一颗。
若是在正阳殿的宫宴,珠光璀璨,倒是正好。
太后笑着迎上来,擡手便要搭在楚惊春的手腕上。楚惊春避了避,太后依旧笑着,仿佛未曾瞧见这份冷待。
行至厅内,宫人们摆好了茶点,太后这才颇是关切道:“惊春瞧着似乎瘦了些,可是下人们伺候的不好?”
“谢太后娘娘关心,宫里的人都是最懂规矩的,我没什么不好。”
太后兀自摇头叹息,只当不曾听见楚惊春话中隐喻。
“哀家就是心疼你,当年那么小的年纪,也不知这十来年你一个人是怎么撑过来的。本该是天之娇女,可你……哎,这样冷的天,你穿得这么薄。可是当年在连云山冻着身子了?”
冻坏了身子,所以难有子嗣?
楚惊春擡眼瞧去,并不回避:“是啊!”
太后叹息愈重:“真是可怜见的。陛下也最是心疼姐姐,恨不得将这全天下的好东西都给了你。可哀家觉着,你一个人过日子终归是孤零零的,前些日子便命弟弟前去,他虚长你几岁,t也算年纪相仿,若有什么事也好支应一二。”
“对了惊春,他对你可好?”
楚惊春嘴角扯动,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
“太后娘娘,张先生是您的弟弟,理论上我应当唤他一声舅舅。”
太后脸色一僵,旋即拿着帕子作势抹眼泪。
“哀家是最信任你的,有些话也不瞒着你。平宴他……他不是我的亲弟弟,我原就是张家从街上捡回的孤女。”
“说的是有些亲缘,你与他,原是半点挨不上的。”
楚惊春依旧笑着,是啊,实际上挨不上,骂名却是已然有了。
说到底,这才是太后最初要张平晏前往公主府的缘由。
“张先生一直病着,我与先生也不过头一日见了一面,瞧着这情形似乎是养不好了。”楚惊春道,“而且,流言愈盛,我确实有些扛不住了。”
太后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慌乱,长公主府的消息一直未断,可不过都是些明面上无关痛痒的消息。真正有关藏书阁,乃至住在各个院里公子们的详情,太后却是不能一一知晓。
“病了?”太后急促道,“平宴虽不如行伍之人,可身子一向强健,怎的忽然病了?”
“我是劝不动张先生的,还请太后娘娘下一道旨意,请张先生回去吧!”
太后捏着佛珠的手指又紧了紧:“是有些不妥,本意是让他照顾你,如今竟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样吧,哀家今日就派几个得力的御医过去,好生给平宴瞧瞧,若实在病的不轻,断不能将病气过给你。”
“劳烦太后娘娘。”
楚惊春一应应着,诚然是不知,张平晏究竟布的什么局,且瞧着这局棋太后似是不知情。
太后当即看向身侧嬷嬷,嬷嬷立时出门去安排具体事宜。再瞧向楚惊春,见她始终安稳地坐着,姿态神韵皆比她这个做太后的,还是平稳闲淡。
气势上已然落了下风。
“惊春,听说你原先有个很得力的手下,逆贼作乱时不小心走失了。”太后道,“哀家也是个操心的命,想着你们相识于微时,他于你定是不同。就派人去寻了一番,没想到,还真寻到些踪迹。”
说了许久的废话,楚惊春终于起些兴致。
“是吗?”
“回信的人说,在江州有人见过他。哀家已经与陛下商议,责令江州府尹务必将人寻回。”
“多谢太后娘娘。”
“叫阿涧是吧?”
“是。”
楚惊春始终淡淡地笑着,面上甚至未有一丝诧异,直至出了寿安宫,眼底才划过一抹嘲讽。
几番试探,最后,到底亮了底牌。
惊春花落树,闻梵涧摇风。特意提到阿涧的名字,便是要她警醒。
宫内总有宫人走过,不便言语,出了宫,烟兰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殿下,太后娘娘莫非已经查到阿涧的踪迹?奴婢可要飞鸽传书,与阿涧送个信,叫他务必小心谨慎。”
楚惊春额间微蹙:“阿涧此去本就隐去了踪迹,不会那么容易被寻得。不过……”
烟兰心口一提,听楚惊春又道:“鱼露前往江州,与多人都有牵扯,这事却是瞒不住,也没办法掩人耳目。毕竟,江州首富马元魁的眼睛已然落在鱼露身上,鱼露又来自京城,其间种种,稍一联想便能揣度个大概。”
“那咱们该怎么办?难不成就叫太后掐住了脖子?”
烟兰太清楚,阿涧于楚惊春而言,实在是太重要。
楚惊春微微摇头:“只恐怕,太后已经做了什么。”
如今与她提及阿涧,不过是想提醒她,这天下究竟在谁手上,谁才是一国之君。至于面上的和善与送上门的面首,不过是恩威并施绵里藏针罢了。
“什么?”
烟兰略惊,转而回想太后娘娘当时语态,分明是已然将阿涧当做威胁。
“那……”烟兰担忧道,“那阿涧会不会已经……”
楚惊春思忖片刻:“目前应是无事。但,我对寿安宫这位,实是交手不多,不能完全揣度其心思。眼下她确然没必要直接杀了阿涧,但她以此来敲山震虎也不无可能。”
“阿涧现在不是很厉害了吗?还是会被人捉住吗?”
楚惊春未应,只静静笑着,随后道:“若我是她,当想尽办法令阿涧为她所用,实在不成,方取之性命。”
烟兰脸色愈加惨白:“阿涧的性子,他是断不可能妥协的。”
“是人便有弱点。”
楚惊春淡淡出声,转而道:“飞鸽传书已是来不及,再过三日便是鱼露来信的日子,届时一切自可分明。这段时间,尽快查明姜大人虚实。”
“您要用他?”
“看看吧!”
楚惊春耷下眼皮,如今虽已掌大权,但得来太快,个中枝节与琐碎尚未探明,务必看个清楚才好。
回至长公主府,将将绕过照壁,楚惊春望着眼前人便是顿住了步子。
对面之人明显等了许久,只等她回府。
御医们随楚惊春一道而来,隔着一张照壁,正预备往前。见楚惊春顿住,只得堪堪停住。
“先生何事?”楚惊春语调淡淡,依着张平晏的位子,正巧瞧不见后头跟来的御医。
张平晏明显急切:“太后可有为难你?你如今可好?”
楚惊春笑笑,侧过身子请身后的御医们往前几步。
“太后娘娘听闻您病了,特命御医前来为先生看诊。”说过,便是领着烟兰头也不回地离去。余下的,自有御医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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