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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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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三日后,昭阳殿。

八百里加急送来显将军手书,一封言边关战况,大胜,后自请镇守边关不再回京。

一封,自楚青珩手中脱落,顺着风飘扬落地,上头字数不多,有几个最为显眼。

长公主,尸骨无存。

楚青珩从未上过战场,可在书上看过,是想象之外的惨烈,是漫山遍野甚至分不清敌我的尸体,是清扫战场都需数日的光景。

楚惊春,死在那里了。

楚青珩只觉得恍惚,做梦一般不真切。

是!他曾不止一次阴暗地想过,死吧,最好死在那尸山血海里,最好不要再回来。可当她真的回不来,楚青珩心底忽然生出无尽的空茫。

是忧,是惧,是不安。

他能做好一个皇帝吗?

母后会比楚惊春更好吗?

答案显而易见。楚青珩有些后悔了,像忽然失去倚仗的孩子,骤然间自己要做大人,总是害怕。

可再是害怕,还是要强撑着。

楚青珩硬生生撑了两日,直到,民声沸腾,人人都在感叹长公主薄命,人人都在歌颂长公主的功德。0

他强撑的法子是隐而不发,却是忘了,掌握朝政的姜大人和舅舅,都是楚惊春的人。

就当是送行,他们也会给楚惊春最后最好的体面。

而被他藏起的八百里加急,写尽了他的愚蠢。

薄薄的纸张在手里攥成一团,楚青珩终是摊开手,将那封手书搁在火焰之上,眼见着落成一片灰烬,这才沉重地站起身。

走出昭阳殿时,眼前忽然飘扬起洁白的雪花。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像是在祭奠死去的人。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来,附在楚青珩耳边低语。

楚青珩愣了下:“等会儿,说给母后听。”

自昭阳殿到寿安宫,距离并不算远,雪花势大,渐渐也能落下一串脚印。

小太监劝道:“陛下,您还是上龙撵吧!”

哪有一国之君顶着风雪前行的?

楚青珩挥挥手,径自朝着寿安宫行去。夜长幽深,脚下雪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寿安宫内,消息断绝,太后度日如年,数月光景仿佛过了十几年,鬓角斑白是掩不住的沧桑。

是以,当大门打开那一刻,连带着宫内伺候的宫人都觉梦境一般,实不真切。

好一会儿,才欢喜地跪下:“陛下?陛下万安!”

声音如波浪一层层传到宫殿的最深处,太后愣了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直至身边嬷嬷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太后娘娘,是陛下,陛下来了。”

近三个月,太后恨过,恼过,后来彻底没了念想,一日一日过活,活得行尸走肉一般。

霎时间,太后晃t了晃神,眼底亮光一簇起,一瞬灭。

“让他走,哀家不想见他。”

她的嗓音沙哑艰涩,分明是绝望透了。

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太后娘娘,陛下深夜来此,必是有要事。”

太后眸光大亮:“你是说?”

嬷嬷重重点头:“必是这样的,若非如此,陛下被拦在外面,怎能来见您?”

人人都知道,太后被幽禁在寿安宫是陛下旨意,可人人都在太后耳边说,一切皆是陛下不得已。

总不能,恨了自个的儿子吧!

太后这才转头看向外面,眼底的希冀却又遮掩了一半,不敢全然泄露。

楚青珩正好走来,他没有去看太后的眼睛,只径自坐到一侧。

闷声道:“母后,今日起,您自由了。”

太后见楚青珩的脸色,心思本沉了半分,豁地前路光明,眼前大亮。

太后喉头滚动,提着心又问:“楚惊春死了?”

唯有这种可能。

“嗯,死了。”

太后顿了下,猛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深长悠远,连带着她的胸口都不停地起伏。顷刻间,那是腰不酸腿不疼,骤然起身那一下,仿佛眼角皱纹都淡了许多。

“好!好好!太好了!那个贱人终于死了!哀家就知道,她早晚要死,这天下还是咱们母子的。”

咱们母子的?

楚青珩定定地看向太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真是得意忘形啊!这样的话竟也说了出来。

太后一直以楚惊春是女子为由,想要除之而后快。说得好听,是为他铲除荆棘铺平前路,实际呢,不过是她自个想要掌权罢了。

更难看的嘴脸。

嬷嬷发觉陛下脸色不对,忙悄悄拉了拉太后的衣角,太后这才敛下神色缓缓坐下。

楚青珩道:“母后不想知道,长姐究竟是怎么死的?”

“战场凶险,想来九死一生也是常事。”太后整了整衣衫,坐得笔直,再无方才一丝萎靡之态。

“长姐是为我大楚死的。”

太后仍不以为意:“大楚的将士们,哪个不是为国战死?”瞥见楚青珩的神色,又道,“罢了,陛下想说,哀家听着就是。”

楚青珩瞧着太后的脸色,却是没了开口的兴致,只侧身看了眼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忙上前一步:“长公主率领一千先锋军奇袭敌营,斩下敌国大将头颅,未能从混战中杀出。一千人,全部以身殉国。”

太后冷嗤一声:“她倒真有些本事。齐国赵将军的名声哀家是听过的,没想到,居然死在了楚惊春手上。”

小太监继而道:“如今,我朝百姓感念长公主功德,自发制作孔明灯,为长公主祈福。”

孔明灯?那可是非到元宵不可燃放之物。

太后猛地向外行去,果真见着满天的孔明灯,灯火一团一团,像是将要升空的星星一般。

太后沉下脸:“陛下,此事怕是不合规矩吧!”

小太监又道:“百姓们跪满长街,听说要跪上整整一夜。”

太后呼吸一滞,转眼瞧见楚青珩冰冷的目光,急促道:“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是你舅舅,还是左相?”

楚青珩无言,只平静地望着太后。

太后心下愈是不安:“是他二人合谋?儿子,这事绝对是他们的阴谋,绝对是,得了权势,她还要民心。”

楚青珩终是冷笑出声:“母后可会使这样的阴谋?”

以性命做赌,遭万马践踏,尸骨无存。

“母后,您不会,朕也不会。”

他们都是只爱自己的人,谈什么为了百姓。

“她……”太后急促地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楚青珩淡声补充:“她已经死了。”

不管多大的仇怨,最难和死人计较。尤其,不计较已然显得他们昏庸无能。但凡敢有一分异动,那才是真的叫人耻笑。

“日后,还望母后谨慎行事,长姐永远是我大楚最为尊贵的长公主。”

到楚惊春死这一刻,楚青珩才算真正的从心底里认可这个姐姐。亦忍不住庆幸,她只是一个女子。

目送楚青珩离去,太后才猛地摔落手边茶具:“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来警告哀家吗?”

嬷嬷温声劝慰着:“太后娘娘,眼下人人都觉着楚惊春有天大的功劳,这个时候,咱们确然是什么都不做为好。再者,她都已经死了,就让她得这些没用的虚名去。”

是啊,人已经死了。

她再也不需要做什么,往后,朝堂上下自有她为陛下出谋划策。

太后终于长长地舒一口气,整个人又畅快许多。

这一夜,太后难得睡了个好觉,却又在未醒时忽然被搅扰。

是急促地脚步声奔到床前,唤道:“太后,太后娘娘。”

“何事?”太后勉强睁开眼。

“回禀太后娘娘,万民书陈情,请求为长公主塑金身,立庙宇。”

“什么?”太后猛地坐起身,再无前夜半点愉悦。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这等规格?”

嬷嬷紧抿着唇,亦觉此遭当真有些过了。长公主诚然是有些功劳,然,出征在外的将军,哪个不是踩着累累尸骨才走到今日。怎的,就因为她死了就格外不同?

可是,死过的将军也不少,哪个又如她一般?

嬷嬷道:“想是姜大人和国舅爷要为长公主做最后一件事,才造了这么大势。”

“她也配?”太后冷声道,“当初她若肯乖乖和亲,我大楚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如今死伤无数,竟又成了她的功德。”

嬷嬷记着陛下昨夜的话,只得劝慰:“到底是死了,太后娘娘由得他们闹去,还能闹翻了天不成。”

顿了顿,四下看了看,方压低声音道:“太后娘娘,长公主的事其实不算什么,眼下……奴婢新得着一个消息。”

嬷嬷鲜少这般谨慎,太后也顾不得气恼,命她附耳低语。

嬷嬷这才凑上前,以更低的声音小心道:“陛下好像还有一个弟弟活在世上。”

什么?太后瞬时瞪大了双眼。

死去的长公主顿时不算什么,皇子在世,那才是真正的能闹翻了天。

“您可记得,您让奴婢在楚家安插了人手,虽只能在外院做活,但到底能查探些消息。前些日子,楚统领领回去一个约摸十岁的少年,所有人都以为,不过是领回去个孤儿,做个小厮罢了。”

“可是,时日一长,人人都看出楚统领待那个孩子不同。奴婢便命人查了查,那孩子竟是宫女所出。”

“那宫女到了年纪被放出宫,出宫前被先皇临幸,出宫后才知已然有了身孕。”

太后敏锐地发觉其中蹊跷:“出宫后才生下的?来历不明的野种,也配称作皇子。”

“太后娘娘。”嬷嬷深叹一声,“您忘了长公主吗?当初长公主忽然回宫,多少人质疑她的身份,那也是流落在外十几年,可是一朝复起,还是最荣耀的长公主。”

“如今您瞧瞧,谁还记得当初她来历不明?”

“养在楚统领家中的孩子,不管真实身份如何,他们说他是,那他就是。”

“太后娘娘,奴婢有一个猜想,这个孩子或许是长公主知道自己回不来,特意留下膈应您的。”

除此之外,楚统领着实没必要如此得罪太后。

太后几乎咬得后槽牙作响:“哀家当真是小看了她,死都死了,还是不安生。”

太后拧紧了眉细细思索,眸底幽暗闪过杀意。

她攥住嬷嬷的手腕,略用了用力:“绝不可有人威胁我儿!”

嬷嬷慌乱摇头:“太后娘娘,不可啊!楚统领将那个孩子养在身边,必是细心看护,绝不可能给咱们下手的时机。”

“一个孩子而已!”

“太后!那是他们眼中的皇子,是可以代替陛下登基的人。”

太后沉沉地闭上眼,强压着胸中怒火,好一会儿才渐渐清醒些。

是啊!稍有不慎,他们便可名正言顺地取缔陛下,推举新皇登基。

如今,唯有暂且按兵不动,只要楚庭舟不将那个孩子摆到明面上来,她便当做不知。务必将实权全部揽在手上,再行处置那个孽种。

心思落定,余下的,便简单许多。

太后手腕搭在嬷嬷手臂上,缓缓起身。

“陛下年近十四,也是时候同诸位大臣商议立后纳妃之事。”

如今他们母子二人孤立无援,不过是那些朝臣们各个置身事外,没得一个将身家性命荣耀前程真正地挂在陛下身上。届时,各家女儿入了宫,由不得他们不站在陛下这端。

“是,奴婢这便去安排。”

嬷嬷利落t离去,独留太后一人。

太后走至窗边,正见大雪已停,厚重的雪压断一根枝丫,发出咔嚓的声响。

她看着落在地上的树枝,眼底尽是愤恨不甘。

如何能甘心啊?她被楚惊春压制了那么久,还不曾好好地出一口气,楚惊春忽然就这么死了。死便死罢,居然还特意留下一手牵制她?

再擡首时,点点光影在眼中亮起,汇聚成灼热的欲望。

不出几月,皇后与妃子入宫,陛下年幼不能理事。届时,朝堂与后宫皆由她一人做主。

午膳时,嬷嬷回至寿安宫,脸色仍是不大好。

太后脸色一凛:“没办妥?”

原是早前便说好的事,只需走一个过场便是。

嬷嬷微微摇头:“很顺利,楚统领并未改口,先前定下几位重臣的女儿,除了程大学士早就推拒之外,全都乐得女儿尽早入宫。只是,奴婢回来时路过正阳殿,跪在殿前的数位大臣还未离去。奴婢打探了一二……”

“怎么回事?”太后心下一紧,“塑金身立庙宇之事,陛下绝不可能应允。此事有违祖制,便是陛下自己,亦不能如神明一般,享万民香火。”

嬷嬷踟蹰道:“是以,以姜大人和国舅爷为首的大臣们改了口。他们说,塑金身立庙宇虽是百姓之愿,可到底是劳民伤财。然万民书呈上,又不可不顾。遂退了一步,说,只立雕像即可,将雕像置于护国寺偏殿,供百姓日日瞻仰便是。”

“大胆!”太后厉声斥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立于神明左右?”

说着,忽的猛地转过头,眸底晦暗不明。

“只怕,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太后嗓音幽沉,“金身庙宇算什么,过个十年百年一样荒废。可若是立于护国寺,便朝代更叠,仍会有人记得她楚惊春。”

“真是好手段,好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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