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今我来思(2/2)
两人这才相看两生厌地停了手。
裴臻却还不甘心道:“我当皇帝,是为了再创大梁盛世,为了一统天下,你同我抢什么?”
裴澈却道:“宏图大志,难不成只有三哥你有吗?”
裴臻看着他,愤愤不已:“两姓相争,必然伤及大梁根本,就好比南齐,原本还未必会输得那样狼狈,结果齐威帝出征期间,竟被自己的堂弟篡了权,而致南齐大乱,梁国这才得了机会反败为胜。”
他没好气地瞥裴澈:“咱们这样内斗,必然疏于提防外敌,若待齐人恢复元气,再打回来,咱们还有功夫打齐人吗?莫说盛世,亡了国,你我连葬身何处都未可知。”
这个道理裴澈自然也知道,但他却毫不留情点破了一个事实:“不争还能如何?如今是父皇要我们争,我们若继续兄友弟恭,只怕父皇也会有旁的法子让我们自杀自灭。”
见他们争执,姚舒然道:“平日里我虽不问朝政,但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至少不管是冯家还是楚家,三殿下还是六殿下,都不希望出事。”
裴臻闻言,怒火渐息:“没有旁的法子吗?”
“有。”耿月夕道:“既然陛下想看兄弟阋墙的戏码,那便做给他看。”
裴臻正色:“你的意思是?”
裴澈接过话头:“冯家和楚家一旦对立,朝廷百官便会自然而然分成两大阵营,而如今朝中贪腐不绝,这两派人里也难免藏污纳垢,不如就趁着此机会,将这些人一并处置了。”
裴臻顿了顿:“你的意思是……借党争以清朝纲,一则惩治贪腐,二则,借此让父皇误以为我们在夺嫡?”
耿月夕补充:“顺便在此过程中,悄悄让冯家和楚家收敛羽翼,修身养息,以求自保,如何?”
找到了困局的出路,几个少年人都显得格外兴奋。
裴臻点着头:“既能保全自身,又免了你死我活,还于江山有益,以党争之名惩奸除恶,虽是剪除对方羽翼,但也是为大梁除后患,当真是绝妙之策!”
裴澈笑了笑:“其实我只是有些不服三哥,若是三哥能让我心悦诚服,我亦愿俯首称臣,三哥该不会连和我争一争都不敢吧?”
裴臻冷哼一声,面对裴澈的挑衅,道:“没什么不敢的,若是六弟能赢,我一样甘心臣之辅之。”
“好。”裴澈点头,清隽的脸上暗涌着年轻的斗志。
裴臻提议:“那便击掌为誓,效仿梅周两姓的麟台之约,今日就姑且称作……君臣之约,如何?”
眼见裴臻和裴澈化干戈为玉帛,耿月夕也抑制不住地喜悦,汹涌着的热血在胸中激荡。
或许,他们几个还真的可以和历朝历代的皇权斗争有不同结局。
或许,他们真的可以改天换地。
……
夜色渐深。
他们在此处已商议多时,未免惹人注意,不宜再久留。
临别之际,姚舒然突然抱紧了耿月夕。
耿月夕愣了片刻,在感觉到姚舒然肩膀传来的细碎颤抖后,她心里一惊:“……舒然?”
见状,裴臻小心翼翼问道:“怎么哭了?”
只见姚舒然从耿月夕肩窝里擡起头,红着眼睛挤出一点笑意,她摇头,看着耿月夕:“我也不知怎的,心里难受得慌……月夕,咱们会一直好好的,对吗?”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会的……吧?
她强笑着,点头:“当然,虽不能再似以往那般随意,但若是想见面,你就私下写信给我。”
看着远去的马车,和姚舒然依依惜别的目光,耿月夕心中发涩。
或许,心思细腻的舒然,早就先他们一步预见了结局。
……
自那之后,她们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有了婚约后,耿月夕正式待字闺中,不宜再进宫侍读,玉台书院也迎来了稚嫩的新面孔,生生不息地伴着四角天空下那一隅的花开花落。
……
等到再见面的时候,是在次年冯贵妃的寿辰晚宴上。
午后,大雨滂沱。
耿月夕在怀桐玉楼看着一叠书信,这是裴澈寄来的。
入夏以来,暴雨多发,尤其是南方一带,水患不绝,他们借此机会铲除了一众裴臻阵营下借赈灾谋利的官员。
她想得出神,没注意到房门吱呀一声,一个身着素色软烟罗的妇人缓缓走了进来。
“月夕。”楚君怡唤了声。
她恍然擡头:“娘。”
见她赴宴在即,发髻却还草草梳着,便替她编着右边的发辫:“都十八的人了,怎么连辫子都还编不好?人看着愈发老成,可手还是笨笨的。”
楚君怡的语气一如既往淡淡的,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说话间,楚君怡把辫子和满头青丝一并绾着,在头顶梳了个元宝髻,两条辫子松松靠在鬓边。
“过不了多久,就该是你的夫君替你梳头了。”
耿月夕闻言,眉间蹙起一抹愁色:“阴宣侯府只效忠于大梁,从不参与党争,如今却因为这桩婚事骑虎难下,不过幸而至今为止一直都按计划进行,待事成之后便可以真正心安。”
楚君怡默了默:“如若不成呢?”
耿月夕道:“总归他日继承大统的不是裴澈就裴臻,我们说好了,不论是谁继位,他日都是明君贤臣。”
楚君怡叹了口气:“月夕,古往今来成就帝王霸业者,难免沾上至亲的鲜血,如今两位殿下有心修好,但背后的冯家却未必如此,不论如何,你都要小心为上。”
耿月夕点头:“放心吧,娘。”
忽而,想到什么,她问:“娘,那孩子你养得如何?可还服帖?”
说到这个,楚君怡的眉间略弛:“耿澶到底年纪还小,也是个有灵性的,尚未学得田氏的做派,还有机会调教着,平日里总跟着月盈。”
“那便好。”耿月夕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