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户成婚(2/2)
也许明日之后,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枷锁能困住她。她想要的,总要一点点得到;她不愿的,谁也不能强求。
*
翌日未时三刻,二人自县衙中走出,手中的婚书并一干手实户籍皆被妥帖收好。
日面正要扶着兰亭上车,却被苻光接了过来。
自拿到那婚书,便觉得他整个人虽神色如旧,周身却充斥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平日里总是要调侃几句的人,如今却沉默地递上胳膊,闭口不言。
见她看过来,目光温和一瞬。
“娘子今日可还有安排?”
兰亭接着他的力轻松上了马车,旋身坐下。
“无。”
“那便好,娘子坐稳了,咱们出发了。”
说吧,马蹄一扬,马车跑动起来,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兰亭掀帘一瞧,发现到的地方并非是问心堂,而是城东的海市。此处商铺云集,银楼、绸缎庄比比皆是,蒙了往昔大开海贸的荫蔽,还有许多未曾兜售的舶来品吸引四方来客。一时之间,当真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来这处做甚?”她捏着帘子不解地看向他。
苻光翻身下车伸手去接她,“娘子与我今日成婚,理应置办些东西。”
兰亭却不应,只将目光落到他手上,“是我以百金为聘,郎君做什么要置办东西?”
苻光凌厉了半日的眉眼终于蕴了些笑,浑身古怪的氛围散了大半,“是我主动求这娘子让我做这赘婿的,自然当不起娘子百金之礼。娘子若非要赏我点什么,就随我下车。”
她端坐车中,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杏眼露出挑剔的神情,似是在权衡打量。
打量够了,才将素手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
郎君的手臂一动,她甚至没有用力,便飘飘然地落到了地上。
兰亭没有穿得如昨日一般隆重,只是素底的长裙,内里搭了一抹谷鞘红,额间点了朵海棠花钿。
行走间花钿似要从帷帽下翩然飞出,却并未压住眉眼,倒更显得芳华万千。
她目不斜视,却总能感受到有道目光时不时落在那花钿之上。
走了几步,兰亭终于忍不住回望过去,那目光却又稍纵即逝,落到了不知何处的地方。
见她不动,还无辜地看向她,目露询问。
兰亭瞪他一眼,索性越过他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便被一铺子中的伙计拦住,“小娘子美貌无双,甚得我们掌柜的眼缘,这珠钗就送给娘子了。”
兰亭诧异看向那人,头上的帷帽还严严实实戴着呢,怎么就成了“美貌无双”,合的又是哪门子眼缘?
未待她开口,那盛着珠钗的匣子便被身旁的人一把夺过。
“收下了,告诉你们掌柜的,没事别出来扰人。”
兰亭狐疑看他片刻,苻光却面不改色:“娘子运气甚好。”
绕过一处茶铺,对角的绸缎庄里又跌跌撞撞走出个伙计,见到二人便飞快前来,手中几匹成色上佳的缎子叠得如同小山。
“娘子,今日我们掌柜的说要积德行善,送些缎子给有缘人,一眼啊,便相中了你!”
兰亭瞥一眼身旁沉默的人,嘴角微勾:“你们掌柜的也觉得我甚合眼缘么?”
那伙计愣愣地挠头,随即愁眉苦脸道:“掌柜没告诉我该如何回答娘子......”
“行了,回去吧,替我们谢过你家掌柜。”
又是身旁那只手接过了几匹缎子,大言不惭地说着感谢。
一连收了四五处“意外之礼”,兰亭说什么也不肯再走。
“这街上到底还有多少家觉得我甚合眼缘的掌柜,追着赶着要给我送东西?郎君不妨一起告诉我,免得我不慎遗漏了,错失了机缘。”
她眼角微扬,说话时带着几分薄怒,连鼻尖的小痣都生动起来。
苻光难得有些无奈,“都是些城内潜伏的弟兄,听闻咱们成婚,便自作主张来送上贺礼。”
他擡了擡手上捧着的那堆匣子,“说是娘子的机缘,倒也没错。”
“你昨夜刚与我商订立户之事,今日才立了婚书便与我来了此处,他们又是如何知晓你我成婚的?”
兰亭更加觉得蹊跷。
苻光目光有些飘忽,他总不能告诉她,昨夜一夜未眠,在城中各处据点辗转,已经“不经意”地将消息传给了在场每一个人。
于是索性迈步向前走去。
“娘子,前面这家天宝楼,才是我当真想带你来的地方,还请娘子赏脸。”
他迎着斜阳回身朝她看来,语气难得有些轻快,束起的长发在空中飞扬,没由来地叫兰亭有些恍惚。
那向来暮气沉沉仿佛将尘世隔绝于身外的人,此刻却像是最寻常的青年郎君,刚娶了新妇,正带着她置办家产,盼望着一个美好的将来。
真假婚书也罢,半路夫妻也好,到底比不上此刻。
她擡脚跟上他的步伐,往那处镂刻着天宝二字的临街小楼里走去。
“那便看看你能有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