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偷听(2/2)
“我们碰见的新罗王宫的宫人们是为了金胜春兄妹大婚盛典做准备,阴阳酒壶这样的东西,应当也是要在那时候用上的……是我错怪了大人,大人早就说过,他们兄妹不是好人,我却执意要通过他们向新罗国王提那结盟一事……”萧月音的声音越来越细,说到此处,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擡头,怯怯看向裴彦苏:
“对不起,是我错了。”
杏眼上的鸦羽长睫微微颤抖,眼角红红的,似乎还有隐隐的湿意。
心头郁结的火气,竟然被她这一字一句、一声一颤浇得渐渐凉了下来,裴彦苏顶着那根刺,擡手,捧住她的脸:
“公主有没有想过,若我因为公主的误会与公主置气,不赴东宫强行将公主接走,公主这般羊入虎口,又该如何脱身?”
他的掌心指尖都有薄茧,萧月音不敢动。
“大、大人海量汪涵,”她眨了眨眼,强忍住回避的冲动,“怎么会因为这个与我置气呢……”
裴彦苏微微摩挲她光滑的脸颊,欣赏着他的音音此刻胆怯心虚、被他完全掌控的模样。
真想尝一口。
不过恰在此时,房门被敲开,是刘福多公公的声音:
“王子,倪汴回来了,说他有要事向王子禀报。”
裴彦苏先扫了一眼萧月音身上整齐的衣衫,对刘福多道:
“让他进来回话。”
在最初向王子禀报东宫中公主的动向、眼见王子将公主接走之后,倪卞并没有离开东宫,而是像前晚那样继续隐藏在暗处,观察着金胜春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回来,是因为那边已经彻底歇下了。
被刘福多公公引着进入了卧房,并不见公主的身影,王子端坐于妆台前的矮凳上,神情虽一贯肃穆,可眼角却隐隐有着春.色。
倪卞来不及多看,想着既然王子同意他到这卧房之中禀报,他便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便赶紧将所探查到的事情,一一说来:
“王子与公主离开之后,那新罗太子与准太子妃又是水深火热,争吵不休。不过,后来两人回房,那新罗太子也不知是为了安抚准太子妃,还是他故意撒谎,竟然、竟然说……”
“他说什么?”裴彦苏语气冰冷。
“他说,那姓金的说,”倪卞难得心中忐忑,竟然不自觉以下犯上,把对金胜春的蔑称说出了口,“说公主再尊贵再美丽,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原话?”裴彦苏的语调更冷了。
“是、是原话,一字不改,”倪卞顿了顿,见裴彦苏并未反驳他的蔑称,于是也干脆继续用着那蔑称,“那姓金的还说,说公主对他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他若是不收下,用怎么能用王子你头顶的绿云,灭一灭你嚣张的气焰呢?”
说完这些话时,就连倪卞自己,都忍不住愤怒。
其实前晚,在听到那姓金的新罗太子一面喊着公主的闺名“桢儿”一面与朴秀玉云.雨,他便已然觉得不可思议、怒从中来了。
他本以为,王子听到姓金的如此羞辱公主、他的妻子,也会和他一样怒从中来,然后当即按耐不住、去找那姓金的理论。
但王子虽然双眸冷如寒泉,却在沉默听完他的汇报后,选择按兵不动。
一直忍到今天、忍到现在,似乎也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从前倪卞只知晓自己这位新主子惯会韬光养晦,藏锋不露,单就他们来到平壤之后他的种种表现,又让他再次刮目相看。
从一无所有到连中三元,白手起家却亦步亦趋的漠北王子,有着深不可测的城府。
可谁知,他刚这样感慨着,没等到裴彦苏的回应,反而听到了“哗啦”的一声门响,是湢室的门开了,永安公主从其中走出来,气鼓鼓说道:
“那个金胜春真这么说?他还说什么了?”
倪卞瞥了下同样看向公主的王子,见他并未阻止,便又如实说道:
“在他说完与公主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后,用大婚将那太子妃安抚下来,说只会娶她一人,他们……便又和好了。”
至于前晚那些龌.龊之事,打死倪卞,他也绝不可能再对公主本人说一遍。
“逢场作戏……逢场作戏……”萧月音反复咀嚼着这几个令她生厌的话,人已经走到了裴彦苏的身旁,虽然怒火中烧,可是左思右想,竟然也语塞了起来。
让她说什么?把姓金的羞辱她的那些话,再原封不动还回去,逞一时嘴上的痛快吗?
她可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
何况,初初的怒意褪下、理智逐渐来袭时,她又想到了更重要的一件事——
倪汴能探听到金胜春与朴秀玉如此私.密的往来,那么先前自己在东宫与金胜春的一举一动,倪汴应当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除了监视,倪汴被裴彦苏派去,应当也是……为了保护她吧?
难怪他来东宫接她的时间卡得正好,她也刚在金胜春那间小书房内,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倪卞,你今日也辛苦了,”裴彦苏见萧月音先是胀.红了脸、脚步也虚浮,之后又如石雕一般站在自己的身侧一动不动,便主动开口,打破三人之间的沉默,“早点回去歇着吧。”
“谢王子与公主体恤。”倪卞心头百味杂陈,却仍旧依言退下了。
房门再次被关上时,萧月音才终于回过神来,想起倪汴进来之前,裴彦苏对自己说的话——
“公主有没有想过,若我因为公主的误会而与公主置气,不赴东宫来强行将公主接走,公主这般羊入虎口,又该如何脱身?”
置气置气,她才是应该置气的那个人吧!
“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了,”她微微转过身,面向他,难得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夫君,“方才说什么‘海量汪涵’的话太早,有些人最喜欢口是心非,故意吓唬别人的时候,可是比谁都心狠呢!”
裴彦苏仍旧端立,微微歪了头,以轻松戏谑的目光仰视她,道:
“有些人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我不下点猛药,她又怎么会现出原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