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理(1/2)
讲理
宫门前闹一回,驿馆内擡回一口棺木,一时间,京城内风声鹤唳,各家都在打探风声。
‘顾漾明’三字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上。
二十年前,何人风光都不及顾漾明,都道顾家有女顾漾明,顾家的运气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才貌具有,一众皇女见到她,谁不低头见她喊一声先生、少傅。
可那年东宫倾覆,她被赐死,尸骨都没有见到。
从此,顾漾明三字,成了禁忌,谁提一句,都会觉得晦气。
谢昭宁翻墙入驿馆,悄然走进去,一口棺木摆在院子里,她没动,身后的浮清冲上前。
荣安这时从屋内走了出来,吩咐手下退下,说道:“我答应你,人带回来了,谢昭宁,我只有一个问题问你。”
“我还有一件事,麻烦你去做?”
荣安不悦:“什么事儿?”
“将她葬在顾家祖坟。”
“你强词夺理,我又不是顾家的人。”
“你可以办到,打进顾家,去办。”
荣安:“……”
“谢昭宁,人不可不讲理,但不可以蛮不讲理。”
“你想问什么?”谢昭宁反问她。
荣安眯了眼睛,问:“你是谁?”
“顾漾明是长公主的先生,两人是师生,也有……”谢昭宁顿了顿,擡手轻抚棺盖,眼中泪水滚落:“她们互相喜欢。你若觉得你是长公主的女儿,就帮她让她心爱的人葬入祖坟。”
荣安冷笑:“你告诉我,你是谁?”
“你让她葬入顾家祖坟,我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谢昭宁转身对上荣安的视线,“我辛苦得来的秘密,不能白白便宜了你。荣安,你觉得呢?”
荣安问:“我凭什么信你?”
谢昭宁说:“凭我和顾漾明相处几日,凭我背后有谢蕴。”
荣安凝眸,不得不思量这个问题,可又疑惑:“哪里不能安葬,偏偏选择顾家祖坟?”
谢昭宁也不说实话:“顾家女,自然要葬回顾家。等你离开京城的时候,我给你粮食,如何?”
西凉屡次犯境,不就是觊觎我朝国土,他们的土地贫瘠,想要我朝的土地。
她继续说:“你无法接出长公主,回去不好交差,我可以给你粮食,你好好想想,这笔买卖适合吗?”
荣安迟疑了,更多的是心动,她望着棺木,“谢昭宁,她可以换那么多粮食吗?”
“你不知我朝规矩,养育之恩,大如天,救命之恩,大如天,她对我而言,两样皆占。你要记住,你是长公主的女儿,她是长公主的先生,你最有资格替她去办。”
谢昭宁咬牙压制浑身的颤抖,“你想好了吗?想好了就去顾家打架,先给她们几日的时间考虑。”
“我答应你,你等着我。”荣安颔首答应下来,肉眼可见的利益,她没有理由拒绝。
谢昭宁松了口气,行礼与荣安道谢,并说道:“我要水,浮清,将人抱出来,梳洗更衣。”
荣安摆摆手,唤来随从去办。
浮清迫不及待的推开棺盖,跳进棺材里,弯腰抱起少傅尸身。
一袭白衣去,红衣归来。
浮清忍不住痛哭,哭声悲恸,荣安招手唤来两人欲帮她,眼看着人靠近,她哭喊一声:“都别碰她。”
荣安凝眸,望着她,“你们可真别扭,人都死了,哪里不能安葬,还要挑地方。”
“女子本就干净,归去时也该干干净净,荣安,你不懂。”谢昭宁一句话说完,泪水止不住,她不想在荣安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可实在忍不住了。
荣安被两人哭得不耐烦,走了两步,摆摆手,道:“我去顾家,这里给你们。”
浮清将人抱出来,随从领她们去一处干净的院落,备了热水。
人放在床榻上,浮清跪下来,俯身叩拜,谢昭宁用最干净的帕子擦拭血迹,“我们等荣安回来,再回去。”
事情一一办妥,心里才安。
血迹干涸,不好擦,热水慢慢化开了。
谢昭宁擦得很慢,擦净后,说道:“你去成衣铺子里看看可有做好的嫁衣,不合身也无妨了。红色,多好啊。”
浮清从地上爬起来,去买嫁衣了。
****
宫里的旨意,黄昏前就到了,女帝恩准了。谢蕴更衣登上马车,她刚踩上车凳,又来一人,疾驰而来。
谢蕴停了下来,不自觉地提了一口气,“又出何事了?”
一日间的风浪,险些将她吞没了。
“荣安郡主打进顾家,气晕了顾老夫人,闹得顾家不宁。”
谢蕴:“……”动作真快。
她说道:“找京兆尹和鸿胪寺,别来烦我。”
言罢,她钻进了马车,疼得一抽,扶着车壁才坐了下来。
秦思安可真不动脑子,再等半个时辰,荣安入宫,她以西凉使臣的身份要回顾漾明的尸体,最为合适不过。
偏偏剑走极锋,闹得自剜眼睛。
不管如何,她得感谢顾漾明,没有拉她入局,不然自己做不到看着顾漾明尸骨无存。
冲动之下,她也会做出疯狂的事情。
马车动步,徐徐驶离相府。
一番颠簸,到了秦府,金镶玉迎了出来,眼睛红肿,上前扶着谢蕴下车。
谢蕴问:“为何闹成这样?”
金镶玉哭着说:“她说顾漾明可以死,但不能死在她的手中。如今死了,再要挫骨扬灰被挂城门上,她就是千古罪人。”
往日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谢蕴也不知该什么为好。
“大夫怎么说?”
“右眼保不住了。”
秦思安醒着,右眼裹着纱布,躺在床上,面色暗黄,听到声音后也没有擡头。
谢蕴步步走近,望着她:“何必将自己搞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秦思安没有回应,如同痴傻了一般,谢蕴坐在榻沿上,“我与陛下请旨来看你,殿前究竟怎么回事。”
“谢蕴,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不必在我身上再花心思。”秦思安疼麻木了,唇角发白,浑身如被雨淋般,汗水从脖间蜿蜒而下。
“顾漾明让我保住你。”谢蕴低语一句,“我习惯与你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你如今这副模样,我也不想。失去你,我等于失去了一面镜子,秦思安,我会保你的。”
“不必了,我知道那等秘密,岂能活下去,这里有陛下的人,谢蕴,早些走,记得为我收尸,将我葬在先生坟旁。”秦思安说道。
谢蕴玩笑道:“办不了,她被送回顾家祖坟,你一个外人葬不进去。但我可以求陛下恩典,将你葬在先帝陵寝外,去见先帝的时候,告诉她,长公主是被冤枉的。”
秦思安没有像往日那般暴起与她针锋相对,唯一完好的右眼定住了,她望着锦帐上繁复的花纹,“我一定说,谢蕴,赶紧走吧。”
谢蕴没有动,而是冷静地与她说话:“秦思安,荣安郡主去顾家去了,逼顾家答应将顾少傅葬进祖坟,我希望你出一出力气,让你的人劝说陛下答应此事。万一陛下不高兴,再去挖坟鞭尸,你的眼睛就白白剜了。”
“挖坟、鞭尸?她确实可以做得出来。我想来不用死了,我去顾家替她守坟。”秦思安恍若回神般坐了起来,看向谢蕴:“谢蕴,我有今日,不是我无能输给你,而是命运使然,我若不管了,照样可以潇洒,但对不起阿姐,对不起先生。”
谢蕴笑了:“不是你输给我,是我输给你。秦思安,是我谢蕴无能,帮不了你,帮不了顾少傅。”
秦思安说:“我做了选择,你呢?你选择谢昭宁还是陛下?时至今日,我若再不明白谢昭宁的身份,我就与你白斗了这么多年,你不是畏缩,不是不敢碰,而是你碰了,就会露出你身后的谢昭宁。”
“若谢昭宁不是阿姐的女儿,你今日必然赶到宫里去求情。我等你良久,当金镶玉回来的时候,我就知晓你不会来了。你做了逃兵,你为你心爱的女人,做了逃兵。”
“我做了逃兵并不可耻,但我确实对不起你。”谢蕴起身,后退一步,撩起衣摆,跪了下去,“秦思安,我欠你的,会慢慢还你。但我希望你可以保守秘密,谢昭宁只是谢昭宁。”
“谢蕴,你何其骄傲,跪我……”秦思安艰难地开口,“谢蕴,我不是内廷使了,没有资格与你站在一起了。”
谢蕴摇首,“我谢蕴穷其一生,也会保住你。”
说完,她站起身,转身走了。
秦思安躺下来,耳畔传来脚步声,金镶玉端着药走来,“秦思安。”
“金大人,得您亲自照顾,我倒是受宠若惊。”
“你说鬼话,我那么拉你都没有拉动你,你看看你办的是人事吗?我拉你,抱你,你推开我就刀了自己,我都快疯了,谁来救救我。”金镶玉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怒气了。
“你疯了就疯了,别拉着我,我给你求情,你就非要扒拉顾漾明的尸体。我恨不得一掌劈晕你,我知道我劈晕你,你醒来后肯定要杀我。如今你瞎了,那你嫁给我吧,我娶你,搬出去,好不好?”
秦思安轻笑,失去右眼的痛苦让她痛不欲生,听到如此有趣的话,她又忍不住笑了,道:“我去给先生守坟,你干什么呢?”
“我给你守坟,我在,谁来挖坟,我揍谁。”
秦思安痴痴地笑了,徐徐阖眸,整个人昏昏沉沉,疼得渐渐麻木。
他么的,剜眼真的很疼。
****
荣安将顾家的门踹了,回来后,天都黑了,一瘸一拐,驿馆内布置了灵堂,京兆尹与鸿胪寺哭爹喊娘的示意她赶紧撤了。
荣安脚疼,闻言就推开两人,京兆尹周鸣恩苦口婆心劝说:“郡主,你不知晓我朝规矩,被陛下赐死者不可设灵堂朝拜,你想干什么。”
“她是我母亲的先生,算是我师父的师父,那就是师公,我为何不可设灵堂,要么,你们来祭拜,要么就滚。别碍事。”荣安一把推开她,走进灵堂,故意说一句:“谁敢拆了,就是不利于两国和平。”
一句话堵住了京兆尹与鸿胪寺卿接下来要说的话,鸿胪寺卿更是无奈摊开手,不死心继续劝说:“郡主,那可是罪臣。”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