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1/2)
暗算
安静的小巷之中,隐藏着一间格调高雅的茶舍。
梁顾早早地等在茶舍门口,不安地来回踱步,甚至紧张地搓手,像是在恭候贵客。
远远地,有辆黑色的车驶过来,梁顾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赶紧迎上去。
来人正是萧梓程,梁顾试探着提出想要见他,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赴约。
包厢里,梁顾毕恭毕敬地为萧梓程双手奉上一杯茶,“萧先生,您请。”
萧梓程接过茶,“梁顾,你不用这么客气。”
萧梓程今天与往日甚是不同,收起了那副老奸巨猾、玩世不恭的油腻面孔,人显得格外慈眉善目,言谈举止也颇为和气。梁顾不得不暗暗佩服,原来这位也是个演技出神入化的高手。
“我们见面,他不知道吧?”梁顾小心地问。
萧梓程摇头,“不知道。”
梁顾沉默片刻,“萧先生,谢谢您。”
萧梓程听了,微笑,“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谢我呢?”
梁顾有些局促,“我知道,跟我相比,您和他,才更像是一家人。对不起,是我僭越了。”
萧梓程摆摆手,“那倒没有。我知道你谢我什么,第一,谢我来见你。第二,谢我救他,谢我这些年,对他的养育和照顾。”
“是,我不胜感激。”梁顾端起茶杯,“容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萧梓程笑眯眯地看着梁顾喝完那杯茶,“我有个问题。话说,小叶子设了这么个局,害你差点倾家荡产,你不恨他吗?”
梁顾想了半天,摇头,“不恨。”
“哦?”萧梓程笑了。
“倒不是因为我多豁达,只是,如果这件事是小景……哦不,是叶宁做的,我真的,恨不起来。”梁顾叹了口气,“我欠他太多,只要他高兴,我怎样都可以。”
萧梓程慢慢点头,“我猜,关于当年,你有很多疑问吧?”
梁顾承认,“是。”
萧梓程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我初见小景的时候,就差不多是你这个年纪。”
“我每年都会到这个城市住上几天,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沿着海滩跑步,遇见了被海浪冲到岸边的小景。他受了伤,双眼紧闭,躺在沙滩上,整个人都没了血色……”
梁顾听着,心都抽紧了,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我把他送到了医院,他恢复意识之后,我问他需不需要警察来帮他,他摇头。我问他家住哪里,他说没有家了,也没有亲人了。那时我很快要离开这儿了,他这个样子,不能走,不能动,会不会残废也不好说,我把他送到哪里呢,福利院吗?把一个残废的孩子放在福利院,不难想象他今后的生活。”
“于是我问他,愿不愿意跟我走。他想了很久,点了头。我是偷偷带他出境的,到了那边,我给了他新的名字和身份。我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可以安置他,放在哪里好像都不放心,所以他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
“他很诚实,把什么都对我讲了,他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我很愿意守护他,让他好起来。可他就像一具空壳,心是空的,目光是空的,什么都是空的,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问他,想不想报仇?我的初衷,是想给他找点由头,也许他就可以活过来。可我没想到,那个孩子那样隐忍,那样坚韧,把我随口的一句话,当了真。”
“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也不确定他能走到哪一步。直到一年前,他告诉我,他已经准备好了,于是我们一起回到了这里,再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梁顾安静了很久,了然地慢慢点头。
他缓缓开口,“我也有个问题,您和叶宁……”
看着梁顾犹豫的样子,萧梓程替他说出口:“你是想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吧?”
梁顾有些窘迫,还是点点头。
“我们之间,似乎很难定义。如果非要界定的话,算是,互相陪伴的关系吧。”萧梓程停顿一下,“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对叶宁如此用心,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他完成心愿,对吗?”
“我确实好奇。”
“当年我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医生嘱咐我多运动,所以我才会在清晨去海边跑步,才会遇见小景。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慈悲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大脑,我曾经对此嗤之以鼻。直到我救下小景,看着他长大,将他培养成人,我才发现,那个医生,是对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只是我救了他,他也救了我。”萧梓程意味深长地看着梁顾,“那种感受,你能明白吗?”
梁顾回想起和叶宁相处的种种,由衷地说:“我能。”
萧梓程会心地笑了,“这几天,不太好过吧?”
“很糟糕。”梁顾双眼布满血丝,难掩疲惫,“从那天晚上到现在,我一直都很恍惚,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了,却又陷入另一场梦里。我现在,很混乱……”
“我能理解你。”萧梓程帮梁顾倒上茶。
“你来找我,我大概也明白你的心思。”萧梓程轻声笑问:“还是,放不下?”
放下?
梁顾愣愣地,眼眶突然就热了,他双手揉皱了衣襟,很久,摇头,“太难了。”
“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说,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梁顾咬了咬牙,神情伤感,“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应该,也不会想再见我了……”
萧梓程沉默不语,笑容和蔼。
梁顾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定了定神,强颜欢笑,“不知道从此一别,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能跟您告个别,也挺好的。希望您和叶宁,还有何音,以后,都好好的。”
“谢谢你。”萧梓程想了想,“叶宁这些天都在陪妈妈,不过我有好几次看到他在发呆。”他摊了摊手,“至于他在想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话锋一转,“我的心理医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经常跟我讲一些话,让我咂摸很久。比如他曾经说过,爱的另一个极端,不是恨,是冷漠。所以我有的时候也会想,能让小叶子如此念念不忘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看着梁顾,笑容别有深意,“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总之,还是想提醒你,机会,是自己争取的,告别嘛,也当然要面对面才好……”
梁顾凝神望着茶杯里荡漾的水波,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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