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讳（1/2）

名讳

我是谁？

我存在何处，我又是什么存在……？

我伸出手，对，那是我记忆里应该被称为手的东西，从我的触肢中延展变形，由五根细短棍子连接着，内部由坚硬的骨头和软韧的皮肉组成。我分开它们，往前方抓刨。

湿润的、粘腻的物质复上我的五指、手背、生长着汗毛的四肢，又像流沙般滑落。

我不知道自己抓刨了多久，直到湿软混合着不同杂质的物质开始向外坍塌，我的手没入那个向外豁开的洞口。

是光，光进来了。

——我成功从地底爬出来了。

我艰难地转过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和我同样构成的人正在挖土。

我从地底千辛万苦地进入新世界，她却在铲挖泥土。

为什么？

我说话时嗓子和舌头还没有完全成型，因此这三个字扭曲而喑哑。

但那个人说话了，她说：“你怎么在这里，梁家村的荒山上我还没见过别人，你跟个鬼一样。”

是个小女孩，穿得齐整，但衣服赃物，头发梳得歪扭，脸上手上也脏兮兮的，握着把对于她来说过大的笨重铲子。

“你在干什么？”我问。

“埋我的妈妈。”小女孩捧起一个罐子，深深埋进那个土坑，我这才意识到，在我出现之前，她的脚边枕着一只小罐子。

我的嗅觉、五感伴随离开图层而不断加强，我能看到荒山最远处随风摇晃杂草顶尖的蚱蜢，能嗅到小女孩身上混杂着草地、野林、家畜的气味。

想必她经常做家事农活，按照常例看，她的人设应该是“勤俭持家、任劳任怨的农村小女孩”吧？

我这样想着，拍了拍身下的泥土，她似乎对我的异常诡异毫不在乎。就像我也掠过她的“埋葬”一样。

“你的妈妈按照人类平均寿命，不会在你还这么小的时候死掉。她出了什么事，疾病？天灾？人……”

她打断我：“人。”

“我爸爸喝醉了，所以，我现在有新的妈妈、和她的儿女。”

“你生活难吗？”我试图完整她的人设，这是我第一次实践。

她反而摇头：“我每天能吃饱饭，也不挨打，除了奶奶骂我太笨了学不会东西。我每天都有事做，我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也跟着摇头，“不，你的心不是空的。我能看见你的情绪——你想离开这里，你想改头换面。我也能看见一点你的过去和未来。你的过去一片荒芜，你的未来……你想改变吗？”

“我不知道。”

“那我给你一个选择吧。一个节点，一个时间点，我会在那个时间点等你。”

小女孩用手掌将最后一捧土压得实实的，我留意到土层中夹着一张窗纸，剪得很粗糙，依稀是女人的画像。她腼腆地笑了下：“奶奶教我的，她虽然很凶，但是我也学到了一些。剪的是我妈妈，她从来没有照过相。”

我执拗地问：“你要改变的时间点是？”

小女孩看表情不太明白我的问法，但她像做数学题一样用力地思考了一下，对我说：“四十三岁吧，等我十八岁的时候，那时候我妈妈就是四十三岁。”

她的话语中流露出一种我辨别不出的情绪，我只好暂时收纳起迫切的交流欲。一条肉眼无法看见的虫豸随我指节叩击坠落地面，朝她蠕动。

“你叫什么名字？”我最后问她。

她默了片刻，说：“杜喜南，我叫杜喜南。”

……

舒晏如睁开了眼睛。

无数警告通知以千百张波动叠加的光屏呈现。

“特遣署受到不明势力入侵，总损毁度17%。核心数据遗失48%，遗忘台已停止作业。”

“工厂副本遭受销毁！异种头目已被击杀，副本核心已被夺取，当前失去联系，是否采用备用系统检索其余生命体？”

“S市军备基地拒绝参会，经调查已有23%议员呈现额外偏好……”

“全联邦官方异能队大量信息资源流失，民间异能队偏离原有任务范围区，M市为民间异能队动乱源头，是否采用强制执行指令？”

“已有107所庇护所停止联邦直系操控，36%本地信息库已与特遣署核心数据库断连。”

“……”

愤怒将她异种化的双眼烧得血红，舒晏如近乎咬碎银牙，她再次感受到破土而出的情绪淹没了一切。

“杜渐微……你毁了我的遗忘台？！”

凭什么？！我可是把原初的母虫与你做了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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