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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第五夜 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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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不起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是他的家。

他是怎么来的?

——这是他的家。

可这一切原本不该是这样……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慢慢垂下眸,注视着手臂上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么他自己也不是真的吗?他还算是个拥有生命的血肉之躯吗?

一股强烈想要扯开伤口的欲.望驱使着闻奚。

很快,一片殷红从被撕开的创口冒出,顺着手臂落在草坪上。

……好像也不是很疼。

那如果再多一些呢?

“……喂,这里有人受伤了!快送到医疗站去!”有路人大喊道。很快,不少人聚了过来。

闻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让他眼前的景象变得暗沉。他推不开拥上来的人们,被为首的几个架去了医疗站。

……等等,医疗站?

不染尘埃的白色空间如同某种警示,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来过这里。

那么他来这里做什么的?难道说,他之前也受过伤吗?

不对,好像是……是什么?!

他坐在塑料椅子上,一寸一寸地环视着周遭。他想他知道这个地方的一切,在那个环形的楼梯外是许多的房间。

左转第三个房间里应该有什么?圆形,对……透明的。

透明舱!

一个似曾相识的词语从他的脑海中冒出,被准确地捕捉了。

闻奚喃喃地重复着“透明舱”三个字,推开来输液的护士,径直冲向那个房间。

有人在他身后喊什么,但他完全听不见。

门没有锁。

三枚“透明舱”静静地摆放在房间内,像三只安静的棺材。医用消毒剂浓烈的气味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但他看见了透明舱内的三个人。三张模糊的、因为浸泡而浮肿的脸庞。

三个似曾相识的名字随着他的视线涌上心头。

……萧南枝,李昂,科斯卡。

闻奚张开嘴,出声地重复着他们的名字。

伴随着机械般的重复,一些记忆艰难地从平静的水面挤了出来。

——他们好像是一起来到这里的。

那在这之前呢?

他们一起驾驶着飞行器。

为什么?

因为他要去找一个人。

……谁?

……

谁?!

苍白的唇角轻动,却无法吐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闻奚意识到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堵墙。它横亘在天地之间,死死地抵御住海浪的侵袭,造出了一个美丽平和的世界。

但这堵墙也让他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真的吗?

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还是,他疯了?

“哥哥你在做什么?”闻藻惊恐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几乎要吓哭了。

因为眼前的人跪在地上,单手握着玻璃碎片,在自己的手掌深深地划了一道。刺眼的红色弄脏了他白色的衣服,地面的血泊不断外扩。

而他本人丝毫不觉得痛,那双轶丽的眼睛因为茫然而被揉搓成一团皱巴巴的花瓣。

闻藻扑过去拉住他的手,不住抽泣:“哥哥,你又不好了吗?”

她攀着闻奚的肩膀,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他的掌心:“哥哥,我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别再重复这些话了,滚开!”闻奚一把甩开了她。

闻藻跌坐在地上,呆愣的小脸因为惊吓变得苍白。她那么幼小的身躯一抽一抽地颤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世界变得无比安静。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走到她身旁,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抚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对不起。”闻奚低声道。刚才那个凶狠的模样不复存在。

闻藻盯着他的掌心,那里还在不住流血:“还疼吗?”

“不疼了,”闻奚说谎了,他想摸摸她的头,哪只手却都不太合适,“我们回家吧。”

等在医疗站重新包扎好伤口,闻奚才带着闻藻回家。

黎湘和闻骁烽问起时,他只说是不小心碰到的。好在闻藻是站在他这边的,一个字也没有说。

“要是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得和老爹说,”闻骁烽郑重地警告他,“这里的人可都不是好惹的。”

“我知道。”闻奚答道。

黎湘的目光让闻奚有些心虚,但她也没有戳穿,只说:“小奚,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闻奚点点头。

回到房间后,闻奚望着窗外,烦躁的气息裹挟着他。

今夜无星无月,乌云密布。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他重新翻起自己的日记本,来来回回,没有漏掉每一个细节。

在第三遍的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一些端倪。

首先,空缺的地方的确是“医疗站”三个字。

而且它不止空了一次。

在长达一个月的日记中,它出现了整整七次。

其次,每过四天,就会下一场大雨。下雨之后,第二天的日记总是看起来最正常的。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规律,那么每四天即是一个循环。

第三,他应该经历过不止一次今天的场景。

今天闻藻说“你又不好了吗”。

他的手臂上还有别的疤痕。而且,这道伤为什么总是好不了?会不会是因为,他不止一次地将快要痊愈的伤口撕开。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要提醒他自己吗?他究竟要提醒自己什么?

“小奚,”黎湘在门外温柔地提醒,“豆奶放在门口了,你记得喝。”

闻奚应声的音节刚落,窗外雷声轰鸣,大雨倾盆。

他盯着日记本,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这里的确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是这里说不定原本就是这样,他生活的世界就是这样的。

如果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掌心的疼痛是那么真实,此刻泛起的钝痛让他冷汗淋漓。他想找一点止痛药,应该是放在左边的抽屉。

拉开抽屉,白色的止痛药盒上躺着一枚生了铁锈的小圆片。

这是一枚耳机。闻奚冒出一个古怪的直觉。

它是从哪儿来的?

缺失感在此时紧紧地勾住闻奚,让他想要再回忆得多一些。

可是日记本粗糙的纸面带来的温暖触感比空洞的记忆更为真实。他依赖于温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内心平静。

……也没什么不好。

闻奚将耳机放回抽屉,关上,然后合上日记本。

他关上窗,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却半天无法入睡。那道缺失感明明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口子,却在不断地蚕食着剩下的墙面。

他很确信,这和那个很重要的人有关。

——倘若那个人真的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翻身起来,重新拿出那枚耳机。

他将它塞入右耳,习惯性地敲击了两下。但除了冰凉的触感,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过也没关系。他迟早会知道的。

他现在太累了,需要睡一觉。

等明天,或许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这个念头随着翻涌的困意逐渐落下,却被突然响起的叩门声惊扰。

雷鸣倾覆于无边的大雨,却在间歇时出现了明显不一样的声音。

咚,咚咚——

闻奚打开门时,倾斜的雨水飘向他缠满绷带的手。

闪电在远方坠落,照亮了眼前的陌生人。

陌生人揭下黑色的斗篷兜帽,露出一张冷淡苍白的脸庞。那双沉默的眼睛极为平静,好像早有预料,却又如惊雷般照彻灵魂。

那一瞬间,闻奚非常确定,这就是那个很重要的人。

于是他懒散地挑眉,噙出笑意:“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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