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火候(2/2)
她说完,却不知这事儿和面前的物件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许鹤沉是不满自己没有送给他吗?
江稚梧思忖着,又补道:“我也有给许公子备下礼物,只是给公子的礼最仔细,做的也颇为费神,还要再过几日才能送来,不过不知道许公子平日里用什么武器——”
她突然顿住。
杀手用的……武器……难道……
她试探捏住那薄如蝉翼的一片,轻轻拨动,几不可闻的机扩轻响瞬时传来,原本叠成花状的银翅展开,形成了两轮相对的弯月,四角尖尖,原本挂在不少。
“这是……一把刀?”
江稚梧问。
在她手中,银色璎珞化成两轮相对的新月,也像初生鹿角,四尖九刃十三锋,全是开刃带血槽的刀口,可不就是一把刀,一把精致到不像刀的刀。
许翎:“不错。”
他捏起那把刀,指尖转动,刀刃也跟着旋转,掀起日光映在江稚梧脸上,投出细碎光斑。
许翎走到冰鉴旁,对着窖藏了一整个春夏的深冰轻轻一划,冰块随即裂成两块儿,再次以实际证明,这确实是一把刀。
这怎么可能?江稚梧暗自惊叹。
以前冬日里,她曾带着家丁到河中凿冰,想要做些猫猫狗狗的冰雕逗阿娘和爹爹开心,河冰深厚,四五个青壮家丁合力,刀斧锥锤全上才凿出一个破口,顺着这个破口又用锯子切了好半晌才得了半人大的一块儿冰。
冰冻的时间越长,冰层封得越死,简直比玉石还要难切。河冰尚且如此,何况这种冰窖中冻了至少半年的深冰,以那样菲薄的刀刃怎么可能轻易切开,这难度无异于徒手碎石。
难道是许鹤沉内力格外深厚?
江稚梧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她还处于惊讶中,许鹤沉已经回身把刀递到她面前。
四角刀刃流光,如月斜横,玉簇圆缀散落,如星疏炯,躺在他手心,只有半掌大,怎么看也还是像饰品更多些。
江稚梧迟疑着接过,迎上许翎的目光:“许公子是要我也去试试?”
许翎喉头一滚,轻嗯一声。
“我……我应该不行。”
江稚梧歉笑,她跟着白娘学习的这些日子,深感自己体力不足,力气太小,那冰块儿芯子发白,一看就是极硬实的老冰,要她去切开,实在是为难了些。
然而许翎不容拒绝道:“去试试。”
江稚梧无奈挪步,试试也无非就是把自己不堪用的样子再拿出给人看而已。
她学着许翎刚才的样子,手指叩于玉簇圆孔中,避开可能会伤到自己的四角,对着冰块儿划过去。
深冰表面融了一层,滑得厉害,她这一下几乎没用上什么力气。
江稚梧看了看一道白印儿也没留下的冰面,又擡眸偷偷地看了许翎一眼,许翎也正睨着冰面,眉眼神色写着意料之中。
江稚梧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去。
下一刻,她感觉到手腕被人捉住,才被段不灭钳制过的地方立刻刺痛,她下意识要抽手,然而那力道坚定,隔着层层衣衫布料也没有丝毫滑乱,带着她的手再次切向冰面。
暖色的光照着冰面,折射出碎金般片片晶莹,发蓝的深冰悄然碎裂的同时,她嗅到一股清凉竹香。
“力气虽小,手倒是稳,还有救。”
许翎松开她,走到一旁抽出巾帕擦手。
江稚梧顾不上揉手腕,擡起手怔怔地对着这刀看了好半天,没想到自己也能“破坏”掉一些看似坚不可摧的东西。
“竟真成了?”
她语气中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欣喜,看向许翎:“给我的?”
许翎点头:“送给你。”
他又补道:“杀人用。”
江稚梧手上动作一顿,眼前浮现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秦桑海。
大安当朝的太尉,她曾经的好朋友秦青梦的父亲,会死在这把刀下吗?
她惊觉她不是在怀疑自己会不会下不了手,而是怕自己没能力杀了秦桑海。
江稚梧神色归于沉郁,摘下刀片托于掌心,问:“这个要怎么收起来?”
许翎伸手,就着她的手按上玉簇圆孔,四角刀刃随即向内回缩成扁圆的花状,连着玉簇一起,重新变成璎珞模样。
“现在起,这把刀就归你了,你可以给它起个名字。”
江稚梧知道,这些杀手们都喜欢给自己的武器冠以名号,就好比花鸩的梨刺银针,段不厌的银蛇软刀,就连粗吝如段不明,所用的飞镖也有矢羽之称,武器的名字,甚至代表着主人的身份。
她感受着手中温度,银器脆冷,玉簇柔润。
“翦雪裁冰,碎琼乱玉。”她看着手中物件,“就叫它乱玉好了。”
许翎点点头,随后抖开银链,把乱玉挂上江稚梧脖子,这回,它真的成了璎珞,点缀在少女胸口。
江稚梧感觉到颈侧银链的冰凉,与之一起的还有男人指腹的触感,同看上去的苍白如玉不同,那触感干燥而温暖,很舒服。
只不过那触感只存在了一瞬,如羽毛擦过,她甚至不能确定那片温暖是来自他的手,还是带起的热风。
银器的凉往她皮肤下渗透,形成一股刺刺的痒意,让她忍不住歪了歪脖子,脸颊偏转的刹那,恰巧蹭在一片陌生的掌心上。
江稚梧呆愣愣擡眼,睫毛颤着,写满无措。
她现在确认了,许鹤沉的手是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