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欢心(2/2)
她安静坐了片刻,有些耐不住马车中的闷滞,想要撩窗看看,手指还未碰到绢丝,就听到一个沉沉男声。
“不想被打晕了带出去就不要拉开。”
江稚梧立刻收了手,解释:“我……只是觉得有点闷。”
许翎沉默着,没有松口。
江稚梧低下头,没有看到许翎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
掌上纱布已经拆了,原本伤口的位置只余浅浅一道白痕,不仔细瞧根本看不见。
这处伤已经大好,但是不知道为何,类似于赛马那日的刺痒感又升起,在他小臂、颈侧刺刺盘剥。
他看了江稚梧一眼。
她今日换了新裙衫。
何故还会如此,许翎心中疑惑。
察觉到他的视线,江稚梧轻轻回望了男人一眼,而后低头也看向自己。
裙衫整洁,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过,想到这身衣服是他送自己的,她忽然唤了句:“许鹤沉。”
端坐时依旧高她半额的男人微微倾下身,偏过头来与她相视,她破天荒的没有躲避他的目光。
她想想问他为什么送自己那么多衣服。
只是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弯儿。
她听见自己问:
“我这么穿,好看吗?”
雪锦裙袂轻漾,清亮日光透过窗棂上的绢丝,化成多变的形状落在她身上,把她眉目照得颜色极淡,光线直透眼底,干净得仿佛人间尘埃从来不能沾染她分毫。
习习微风卷起她衣袖的绸带,拍打在对方衣摆处,似在催促对方的回答。
她头次这么大胆的直盯着他,好似看到了他喉头滑动,却始终没有听到声音。
罢了。
是她自讨没趣。
江稚梧越发觉得憋闷,垂颈思索了片刻,从怀中抽出手绢,叠成长条覆盖在自己眼睛上。
“这样可以开窗了吗?”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头,轻声道:“我想吹吹风,闻一闻外面的味道。”
料作摩擦,有清淡竹香飘过,接着,车轮滚动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比风更先一步到达的是沙沙树叶声。
暖阳拂面,即使是覆盖着手绢,眼睛依旧能感受到阳光的耀目。
江稚梧内心也跟着一亮。
“多谢公子帮我开窗。”
许翎轻哼一声,未作他言,虽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江稚梧却突然心情好了起来,有种出格的要求被娇纵着答应的满足感。
他也不全然是严肃冷漠的人。
江稚梧心想。
马车快而稳,车辙碾碎芜草爆出清香,江稚梧贪婪的呼吸着,享受着难得的闲适与自由。
许是这拂面的风太过让人放松,她忽而道:“要是有下辈子,我想做只鸟,住在枝叶最繁茂的树上,饿了采食花蜜,不高兴就飞,飞累了就停一会儿。”
“许公子想做个什么?”
许翎看着她,目光比方才多了几分肆无忌惮,唯有声音克制依旧:“不知道。”
少女挺翘鼻梁上的绢布轻动,应当是她在下头眨了眨眼睛,薄软的耳朵透着光,连带上头的红色小痣也更红了,让人忍不住盯着看。
看不到她的眼睛,那双唇的形状便格外清楚,一开一合间,又吐露出一串大胆的话:“我觉得许公子适合做游隼。”
游隼?
许翎眉尖一挑。
他这人眼神不好,做只游隼怕是会饿死。
“江姑娘有心情想下辈子,不如先看看自己等下的身份。”
许翎打断她愈发飘散的思绪。
放在膝头的手微微收紧,江稚梧这才想起刘管事出发前交给自己的那张纸。
她匆匆摸上覆于眼上手绢,又顿了顿:“公子可要先关窗?”
“马上就要到了,这么段路,无妨。”
江稚梧这才把手绢取下,一边眯着眼睛适应光线,一边去掏手袋。
几个灵巧翻折后,原本巴掌大的纸摊开成一片,江稚梧定睛看过去,发现那竟是张籍契。
“江小五,陶州人,年十六。
父江振帆,曾任陶州知县,已亡故,
母毕婉,已亡故。”
微黄的纸面上,寥寥几个字,或圆或方几枚官印,便是江小五此人的全部。
“有了这身份,就是被官差问起也没什么可怕的,你就是从陶州来,到京城寻亲的,可清楚了?”
江稚梧在心中暗暗记下,擡头问:“寻哪位亲?”
“……”
许翎默了默,“随你。”
渐渐地,窗外的景色转为青砖黛瓦的街市。
随着马车一顿,外头车夫声音响起:“到了。”
许翎率先走下马车。
江稚梧将籍契收好,也赶忙下去。虽说有了新身份,她还是不敢轻易的露脸,几乎紧贴许翎的背影走。
他个子高,肩膀宽阔,她便只能从他紧窄腰身侧的空隙悄悄打量前头的酒楼。
门头气t阔,人声嘈杂,红墙绿瓦上钩栏探出,还有俗腻的、招摇的香味。
她一定是同白娘呆得久了,才立刻便分辨出,这不是普通酒楼。
“许……”
她正要开口问,却被热络冲出来的店小二打断
“公子,房间都给公子留好了,快请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