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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还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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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灯光下的沉默显得尤为漫长。

许翎似在斟酌是否要讲,而江稚梧极有耐心的等着。

就在她以为许翎不会回她时,他终于悠悠开口:“这你看画轴上的雕花刻字,上头有御用的印章。”

江稚梧应声拿起,细细观察,果然见画轴两端的圆木上都有朱红的印章痕迹,朱砂和红木叠在一起,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忽视。

许翎继续道:“那胡商说自己有宫廷官场的门路,并非作假。

“从画轴上的印章来看,至少这些东西,确实是查抄所获,只是不知道怎么流到了他手上。”

“可这根本不是我家的东西……”

江稚梧迎上许翎的目光,语速骤然加快:“那便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她几乎发抖,“有了这些,是不是就可以查出是谁在暗中操纵,就能知道为什么我爹娘会枉死狱中。”

许翎斜靠椅背,好整以暇看着她,“你不是早就知道是北庭王所为吗?”

“是,但现在就有了证据,便可以找到更多细节,说不定不用费那么多功夫就能扳倒他了。”

江稚梧难耐心中喜悦,捧起画轴反复地看,蒲扇般的睫毛忽闪,擡眼问许翎:“为什么帮我?”

许翎转过脸,错开她的视线。

“我只是买下了这些画,没说要帮你查,帮你家翻案。”

“江姑娘,我不是什么好人。”

他以一种平淡口吻说着。

江稚梧默了默,听懂了许翎话中含义。

她抿着唇,认真道:“我知道,公子买画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在里头。

“但至少公子证实了,我江家落狱这件事中真的有人做了手脚。

“单凭这一点,我便感念公子。”

正如一盏油灯的光笼不全车内所有,边边角角藏了许多黑暗,她只能看见被照亮的部分,知道这部分的真相。

但即使这些已经是来之不易,是她通过他才能看见的。

她想,许翎会买下画,肯定是想继续探查那些黑暗下隐藏着什么,但是他未必需要往里面添柴加火,把黑暗抹杀。

有时候,掌握真相却未必要公布真相。掌握已经是一种本钱。

江稚梧抚摸着画轴上,定了念头:“我想知道,公子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之前是我与公子之间的交易,那么现在,是我自愿要协助公子。只要我能从中获得我爹娘遇害的真相。

“公子不如考虑一二,万一咱们是殊途同归呢。”

许翎侧过脸看她,寻味目光似乎在判断她是否够格做他的盟友。

他很快收回视线。

“用不着。”

“我只和你做最初的交易。”

江稚梧不得不感激之前已经从对方口中吃了太多次拒绝,以致她此刻并未多沮丧,而是立即追问道:“和今日引诱淮王的事有关吗?”

许翎垂眸,未做回答。

江稚梧不依不饶:“这件事后头还有戏要演,公子总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何不讲清楚。

“公子对我这些信任都不能有的话,后续又如何能放心我去对付秦太尉。”

许翎再次打量她,少女仰头望他的模样,乖巧又不够乖巧,总藏着一股执拗,让人无法忽视她的请求。

他面上还是那般寡淡的神情,却终于松了口:“把那方玉佩给我。”

闻言,江稚梧在袖中摸索片刻,将方佩置于他掌心。

和田玉玉泽温润,四处流光。

这样的四爪龙纹佩,他也曾有一块儿,后来碎了,晏舟行没说要补给他,他也懒得开口去要。

许翎语气轻蔑:“晏淮松是个无能的庸常之辈,他的正室淮王妃却是个心高气傲的,这趟回京述职,淮王妃也跟着一起在京中,二人关系不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晏淮松有大半月都宿在酒楼。”

江稚梧点头,她确实有在小册上看到,淮王妃与淮王是先帝指婚,但他们一个多情泛滥,一个刚烈善妒,婚后感情并不和睦,淮王妃不许淮王纳妾,淮王便在外面花天酒地。

“所以,公子希望他们夫妻反目?”

许翎不置可否,斜睨着江稚梧,眼底暗光有几分戏谑:“你可知如何做?”

“这道不难……”

江稚梧沉吟片刻,随即朗声道:“我可以给他写信,以江小五的身份,告诉他我忘不掉他,却也不敢肖想嫁与他,唯愿与他能时时书信相通,聊表情意。

“总之男女之事,最迷情醉意的不过剪不断、理还乱,难舍难分又藕断丝连。

“一头情意缱绻,一头逼仄压迫,相离,相厌,继而反目成仇,刀剑相向,也不过水到渠成,等一个契机。”

之前她心有抗拒,做什么都犹犹豫豫,现决心搅入了,顷刻间想出来的主意就连许翎也不禁挑眉暗许。

江稚梧听见他说。

“那便按你说的做。”

她眸光微亮,轻应一声,自此不再说话,开始拟起腹稿。

一时轱辘声响,细碎而有节律地萦绕在二人周身,此外再无他言。车厢狭小的空间内,气息无端变得凝稠。

灯光昏暗处,许翎的手不动声色蜷缩,一旦静下来,早前的刺痒感便再度袭来,攀爬在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

他下意识看向身旁少女。

一天过去,她的盘发依旧整洁柔顺,只有鬓边垂落了几丝细软的发,飘零成亮晶晶的明黄色,随车身摇晃而轻漾。

油灯啪地一声噼驳低炸,火苗抖了抖,继续燃烧。

江稚梧觉得耳边无端掀起一阵风,生出轻微痒意。

随即一道稍纵即逝的感觉落在她颊边。

她一下擡起眼睛,对上许翎突然凑近的脸。

俊朗,矜贵,线条明快,轮廓干脆。

呼吸起伏间,凉滑触感扫在她锁骨上,是对方半散的乌发垂落。

她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如同那盏摇晃、柔弱的灯火。

距离过近,连对方鼻梁上微突的节点,眼中雾气都看得清楚。

江稚梧努力控制着乱跳的心脏,试探唤了一声:“许公子?”

轻微气流伴着她话音拂在许翎手腕内侧。

他收手,从她耳畔碎发上捏下的一根细小、晶莹的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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