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鸳鸯（2/2）
与巫家不熟识的贵宾还交头接耳，有的已然大步上前，向巫家敬出今夜第一杯酒。就这么，从聚一处转为流动起来，名利场的狩猎与碰撞这才开始。不知不觉，老一辈或站或坐在宴客厅内室落地窗前，交谈甚欢。
而小一辈的则大多在顶楼的园林夜游。树荫婆娑优美，园林内暖灯流萤缤纷，年轻人们踏着星河楼阶，奢华的衣摆却比起星河更加璀璨。巫嘉遵从巫恒的吩咐，领着自家继妹在篝火旁与圈内大部分年轻人结交着。
“巫嘉，这就是你家妹妹？”有常喝酒的损友调笑道，“你不是说人家德镇来的，膀大腰粗黝黑滂臭吗？怎么现在变出这么一个仙女？该不会是你……花钱雇来的吧？”
闻言，在座的众人都哈哈大笑。
“去你们的，别瞎讲啊。”巫嘉心虚的扬起了手，作势要扇对方的脸，“今天拙园生日，我可不砸场子，你说话掂量着点。”
在篝火边的沙发小酌一会儿，便有几个年龄相仿的男女来加她的联系方式，虽然还是男性居多。巫染摆出了受宠若惊的神情，灿烂火光映着略施粉黛的脸庞，玫瑰红浸染两颊，恍若神妃仙子，一时间就连刚刚同老家伙们应酬完而上楼放风的邓拙乐也愣住。
他身旁的徐经纶今天身着DiorMan的烟灰法兰绒丝绸西装，Loropiana的蓝碎花系列，银丝带扣住半边宽阔肩膀，沉稳不失温柔。
这厮一来就吸引了上至六十下至十六的女人的瞩目，甚至有些性向成谜的老家伙们也偷偷垂涎了一会儿他。好在徐氏太子爷的身份明码摆着呢，比起垂涎他帅得惨绝人寰的皮囊，大家还是更垂涎徐氏集团近期搭建的新能源投资平台合作机会，因此倒也好些攀谈推拉，两人还暗中定下几位合作人选。
方络薇和贵太太们交谈甚欢，大多女人都迫不及待地谈论她与徐家少爷的婚事进展如何，又问起她家络雅如今有无许配人家。方氏通讯可谓新贵中的香饽饽，任谁家适龄的都想来咬一口，因此她更没那么好脱身。
“该说不说，虽然巫嘉这妹妹有时太不讨喜，可光看她那一副好皮囊，还真没办法和她生起气。我保守估计今夜有二十个男人会讨要她的联系方式，快瞧，特别那几个玩得很花的公子哥，恨不得立刻把她吃了。”
徐经纶目光略挑，略过层层叠叠人影，看向那端坐沙发一侧，漫不经心地与身旁那满脸谄媚的胡家年轻公子碰杯的美丽少女。
胡公子还在说话，而她啜饮一口酒液，尾睫遮盖住水光潋滟的杏眸，清浅而轻蔑地抿唇一笑。火光和黑夜交织她的脸，一半在明亮里晃然如诗，一半在阴影里诡谲如梦。
很像玩弄男人于股掌的小巫女。
只是那一瞬的神情，如埋没紧闭门窗里的魔力光线，倏然倾泻而出。等他再次望去已然恢复如常，她又变回乖巧可爱的小妹。
等到二人走近了，巫染好似才注意到，微笑着递上两杯马天尼，“哥哥们好。”
漂亮的女孩人人都爱，邓拙乐最近倒是对她和颜悦色。宴会主人家来了，那胡公子没能开口要到巫家公主联系方式，只好悻悻离开，让出位置给这两位丰神俊逸的男人。
徐经纶撂衣坐了过去，淡然自若，接过她手里柠黄色的酒，侧身递给邓拙乐一杯。邓拙乐拿过酒只抿了一口，他刚才已经喝了不少，估计现在没有小酌的雅兴了：“什么时候来的？刚才在楼下没看到你和你哥。”
“我倒看见你和徐哥哥。”巫染含笑，“你们在内场和霍氏那位交谈，我和哥哥刚入场，就先跟着父亲母亲去见一见熟人。”
“这样。”拙乐点点头，又问，“看见拙园还有络雅了吗？这俩祖宗哪儿去了？”
“那儿呢。”巫染擡手指向热闹的室内吧台，今夜请来了有名的网红调酒师坐镇，拙园和络雅都在吧台边看技。一道冰雾乍然绽开笼罩住青年们。拙园似是不喜这杂耍，蹩眉退了半步，又看向自己心上人的方向，这才注意到两位哥哥，连忙抽身走了过来。
拙乐倒是离席上前，把拙园给别到灌林的一侧，低声和他交谈了一些什么。看来这就不是其余两位外姓人能听到的事情了。
巫染和徐经纶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
这还是上次剑拔弩张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完全撕破了脸面也不无坏处，譬如，现在，颇为尴尬、颇为不协、没话可讲。
枭心鹤貌，恐怕对视的一刹那，两人都这么想着。尽管还没有全然暴露自身底细，但于这二位倡行“中庸独慎”的家伙来说，简直比裸奔还要让人不适。尤其是徐经纶，面色冷了又冷，上次被小家伙猛揪住领口的回忆还历历在目。他不由自主地勾出两指，松开束缚到锁骨的CERRUTI蓝格孤品领带。
巫染瞥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怎么，这么不待见我？”徐经纶问。
“我看是哥哥不待见我吧。”巫染手臂丈量着两个人之间的空隙，足足有半臂宽。
徐经纶轻叹一声，挪近了一些。
“起码在外人面前把面子工作做好。”巫染摇晃杯中液体，“怎么，上次回去之后还是不肯死心，还在背地里偷偷查我？”
“……我说过，我有我的立场。”
“没问题啊。”巫染耸了耸可爱鼻尖，“但是，既然什么都查不到，不如直接来问当事人呢？我现在不就坐在你的面前吗？”
“你？”徐经纶眼神自上而下检索她，从饱满标致的头颅到线条笔直的肩头，最后锁在小巫女那红润而随时吐露恶咒的嘴唇。
“妹妹嘴里有半句真话吗？”
“那是哥哥嘴角的痣黑一些，还是哥哥的心更黑一些？你这个无良的……商人。”巫染不甘示弱，目光戳他唇下风雅的一点。
巫染懒得理他，现在她真的有点疲惫，并且，非常劳神于应付这一位棘手的同类。今夜还有一场大戏要唱，现在正好是该备戏的时候，实在不该被这老狐貍拖住脚步。
巫染起身离开，下楼正好遇见邓拙园，笑着问好，却被对方悄悄地拉进了怀里。
清朗的少年脸色潮红，吐息含混薄荷柠檬气味，“染染……”眸色略t过几分愧疚，握着她的手稍加力度，“我有话和你说。”
“怎么了，拙园。”她歪着头看他，“快松开呀，小心一会儿有人经过。”
“我可能……”他斟酌着，看着她洁白无瑕的脸蛋，一时间又失了神，俯身亲在她的侧颊。拙园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半晌才退后一步，“染染，对不起，我喝多了。”
“是吗？”巫染有些吃惊，“要不要去休息室醒醒酒？我去和拙乐哥哥说一下。”
“……不用。”拙园摇摇头，有些可怜地道，“我头实在是很晕，你扶着我去楼下的休息室吧，我就想好好的睡一会儿。”
巫染沉默了几秒。在她抿着唇不说话的这几秒之内，邓拙园把所有她会扯出的借口都猜测了一遍，然而最后，她很温柔很体贴地扶住他臂弯，嘴角挂起小而俏皮的梨涡。
“好呀。”
邓拙园被她扶着往房间里去，垂眸看尽这位漂亮同学美轮美奂的侧脸，脑海里无限回响她那时对他热忱纯情的告白。他那何止是震撼，简直想要以唇封缄，想要让她
粉稚如樱花般的。
刚满十八的。
他并没有那么蠢，哥哥有意撮合他和方络雅，不全是因为他自己的心上人，也不看在方络雅对他牵肠挂肚、矢志不渝。
邓家需要和方家产生更紧密的关系，以抵抗徐氏越伸越长的手，这婚事板上钉钉。
他可以订婚后、结婚后，甚至一辈子都和方络雅各玩各的，但是，必须得和巫家的女人断干净了。因为这不是能随便玩的人，即使是个继妹，将来也是要拿出去联姻的，声名什么的毁不得。今夜他和方络雅的订婚消息一公布，以她对自己芳心暗许的程度，肯定会生气，会和他一刀两断、再不纠缠。
那么他只好今夜和她茍合。
做一对露水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