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薛定谔的宪国（1/2）
番外17.薛定谔的宪国
在这一年最冷的时候,宪国残存的元老默默地围坐在火炉边。
已经不止一个人见到过天空中的奇怪飞行物了，有普通人，有被吸收的土著，也有宪国的官员。
刀瑛就亲眼看到了那奇怪的飞行物。
她其实怀疑还有其他元老也看到了,比如丁颖。
只是丁颖的身上一直贴着“不可靠”的标签,平时无所谓,在决定重大事情的时候就会暴露无遗,没人会听丁颖的意见的。
所以这些年丁颖在大事上几乎只是附和，从不站在别人的对立面。
刀瑛扫了一眼其余几人,慢慢地道：“我确定那是人造的。”
这句话几乎就是明着说了奇怪的飞行物是胡轻侯的,但其余人毫不惊讶。
有土著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那奇怪的飞行物中有人。
除了胡轻侯，世上还有谁能够制造出能够飞的奇怪东西？
宪国元老们继续沉默着,虽然每次发现胡轻侯的奇怪飞行物的时候都是在密林之中，不确定胡轻侯有没有发现他们,更不曾在营地的上空看到过胡轻侯的奇怪飞行物,但是……
胡轻侯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发现他们的时间还会远吗？
一群人不吭声，这些年躲在寒冷的地方开荒种地,缓缓吸收土著人口，没有高强度的战争和厮杀，没有逃亡的恐惧，大部分人不但没有落下了武艺，反而更增进了。
可扪心自问,她们还有奋力厮杀的勇气吗？
众人都不吭声，最终还是刀瑛淡淡地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们已经毫无斗志了。”
好几个人身体一震，想要反驳,终于又沉默了。
争霸天下的时候，谁都不在意生死。人谁没有一死？只要能够轰轰烈烈地过一生，死又有何妨？
带着绝望逃亡的时候，同样不在意生死。每日睁开眼睛就是逃亡，闭上眼睛还是想着逃亡，如此没有未来的日子，死亡只是解脱。
安稳渡过了多年，说不上荣华富贵，但忠于衣食无缺，生活越过越好的时候，这“生死”的分量陡然大了几百倍。
李延心低着头，慢慢地道：“或许是我们年纪都大了……”
年轻气盛，从来没有想过死亡是什么，哪怕见了别人战死，想的也是名留青史，不负大好头颅。
年纪大了，目光不在落在帅哥美女身上，看到小孩子竟然有种“我的孩子一定更可爱”的感觉了，这心态如何打仗？
这不是老了是什么？
张煌言慢慢地转头看刀念初，道：“陛下想要如何，只管下令，微臣等对大宪忠心耿耿，绝没有一丝的犹豫。”
刀念初听着张煌言的言语，苦涩无比。
大宪第一高手、第一名将、曾经与天下第一吕布吕奉先厮杀终日，身被数创依然高呼酣斗的张煌言的斗志也在时光中消磨殆尽了。
她迎着张煌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军绝不是黄国的对手。”
众人沉默。
刀念初顿了许久，继续道：“我军人口、粮食、刀剑、战马，都不足以与胡轻侯厮杀。”
她脸上渐渐浮起了笑容：“大宪国其实早就没了，我这‘陛下’不过是诸位给面子而已……”
张煌言等人微微皱眉，大丈夫行事自当一诺千金，当日意气风发加入刀琰麾下，谈笑江山，挥斥方遒，难道今日大宪流亡蛮荒，她们就要叛逃了？
生而为人，岂能做如此无耻之事？
张煌言等人看了一眼刀念初，曾经的青春稚嫩的少女早已不见，唯有一个心中怀着恐惧，不知道如何面对未来的流亡国君。
众人终究没有说话，刀念初可能是众人中压力最大的人了。
刀念初继续说着：“……我大宪最兵强马壮的时候都不是胡轻侯的对手，如今不过一个山贼的基业，哪里能够与胡轻侯相抗？”
“你我皆心知肚明，今日就摊开了说明白了。”
刀念初嘴角带着笑，道：“既然不能打，那就只有逃了。”
“可胡轻侯能够追来这里，更有了空中飞翔的奇物，这逃……”
“只怕是没有未来的。”
众人一齐点头，当日逃亡到这苦寒之地，不过是觉得东面偏僻无比，不见经传，不见人口，不为人知，是绝路还是生路都是未知，胡轻侯多半想不到她们会逃向东方。
胡轻侯更想不到东方极寒之地后别有洞天，虽说不上人间胜景，至少能够安稳生活。
如此，众人也就安稳了。
只是胡轻侯今日终于还是追来了。
面对斩草除根的胡轻侯，众人只怕唯有再次陷入对前方毫无所知，茫然又绝望的逃亡中了。
张煌言慢慢地道：“我等几人愿意追随陛下继续……逃亡……”
她本想用个不那么难听的词语，诸如“东狩”、“东巡”之类的，却终于觉得都是自己人，此时此刻又大祸临头，何必再将精力花在言语的精雕细琢之上？
“……只怕那些百姓却不怎么愿意。”
丁颖慢慢地道：“被裹挟的大宪百姓们习惯了安稳生活，又看穿了大宪的空虚，未必会愿意继续跟着大宪逃亡的。”
“那些新吸收的土著反而更可靠些。”
众人一齐点头，真是狗屎。
丁颖继续道：“若是杀光了那些不愿意继续逃亡的正统大宪人，唯有一群土著跟随大宪继续逃亡，这大宪还是大宪吗？”
她环顾众人，道：“大宪之所以是大宪，是因为大宪有自己的文字、文化、传说、文明。”
“文字、文化、习俗等等都不是大宪创造的，这些都是华夏文明，但华夏文明却是让大宪区别于土著部落的核心。”
“若是大宪没了那些骨髓里透着华夏文明的大宪人跟随，唯有一群勉强会说汉语的土著，大宪的文明只怕会很快消亡，与土著部落毫无区别。”
丁颖淡淡地道：“我不是说有多么强烈的为华夏文明传道的念头，而是想说……”
她看着刀念初的眼睛，道：“若是大宪最终除了我等几人皆是土著，谁能保证土著不按照土著的标准另选君主？”
“谁能保证我等几人年老体衰之后被土著夺（权），而后大宪成为土著部落的名字？”
一群人想到一群头上戴着羽毛冠的土著围着篝火跳舞，大声叫着“大宪”、“大宪”的画面，立刻就惶恐了。
若是大宪沦落成了土著部落，还不如直接毁灭了。
丁颖继续道：“或许继续向东，或者继续向南还有大好的河山，我大宪还能再有一两年的幸福生活。”
众人苦笑，逃亡的时候哪里还会有幸福生活？粮食够吃多久？
新找到的土地是荒地，需要变成能够产出粮食的熟地t需要几年？
逃亡路上能找到水源吗？
会不会遇到其他土著部落而陷入厮杀？
会不会遇到猛兽群？
会不会走了数月发现前面是绝路，只能返回另选道路，可粮食却已经耗尽？
这逃亡的道路怎么可能是幸福生活。
丁颖道：“但胡轻侯已经制作出了能够在天上飞的奇物，寻找我等易如反掌……”
一群人嘴中苦涩无比，忍不住一齐望向窗外。
窗外白雪皑皑，不曾看到一只飞鸟。
人类的行走速度能够与飞鸟相比？人类的视线范围能够与飞鸟相比？
这胡轻侯既然已经能够飞天遁地，不论大宪逃到了哪里，终究会被胡轻侯找到的。
刀念初冷冷地看着丁颖，道：“你的意思，是投降？”
她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大宪国早已流亡，但身为大宪国的国君绝不接受投降。
刀念初看着丁颖，又看了一眼周围其他人，道：“朕可以允许你们投降胡轻侯，可是……”
她笑了：“……可是，胡轻侯会留下尔等的性命吗？”
“胡轻侯从来不是宽容的人。”
“若是大宪国投降，但凡大宪国有名有姓之人都会被胡轻侯凌迟，寻常百姓三抽一杀筑京观，其余人尽数终生挖矿。”
丁颖平静地道：“没错，大宪国若是投降，我等必死无疑。”
刀念初冷冷地看着丁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丁颖神情不变，道：“打不过，逃不掉，又不能投降……我们可以加入啊。”
丁颖看着困惑的刀念初及众人，道：“这片土地在华夏没有任何记载，天下无人知道这里是哪里，无人知道这里有哪些国家，说什么语言，有多少人。”
她微笑道：“为何不将大宪伪装成一个土著的国家，然后投降胡轻侯呢？”
一群人呆呆地看着丁颖，天气太冷了，脑子冻僵了，不太能够理解丁颖说了什么。
丁颖看着茫然的众人，早就料到这群人的反应，她细细地解释：“胡轻侯或许会在找到大宪的时候亲自率兵追杀我等，或许会遣一大将追杀我等。”
“但胡轻侯绝不会在寻找我等的时候亲自出马。”
众人一齐点头，胡轻侯是皇帝，怎么可能亲自做一个斥候的工作？
丁颖道：“那些斥候中纵然有原本就认识我等的大宪叛徒，可也就是记得我等的容貌了，难道还能认识所有跟随我等逃走的大宪百姓？”
“只要我等悄悄隐藏在人群中，或者营地外某处，待叛徒辨识之后再混入人群，岂有被发现之理？”
众人缓缓点头，对周围地形了如指掌，潜藏一些时日绝不是问题。
丁颖继续道：“只要胡轻侯的斥候汇报胡轻侯，不曾发现大宪，而是遇到了一个土著国家，胡轻侯难道会杀光所有人？”
“纵然胡轻侯想要杀光所有人，我等只需要在营地外多待数月，难道还不能够躲避屠杀，看清胡轻侯的手段？”
众人缓缓点头。
丁颖微笑道：“如此，胡轻侯发现了大宪国，却又不曾发现大宪国。”
“大宪国投降了胡轻侯，却又不曾投降了胡轻侯。”
“纵然胡轻侯派了官员接管大宪，以大宪如今不过三四千人的规模，胡轻侯能够派什么朝廷重臣吗？”
“我等大可以悄悄潜伏在营地之内做个集体农庄的管事，而后扶持亲信成为新‘县令’。”
“这大宪国以后就能在黄国的眼皮子底下永存了。”
刀念初和刀瑛互相看了一眼，只觉丁颖的忠心度真是靠不住，但这个方式却颇有些奇思妙想的味道。
刀瑛问道：“真的这么容易？”
丁颖摇头道：“哪有我说的这么容易！”
“我们有许多事情要做。”
“首先，要让所有大宪的百姓认识到不假装土著就会被凌迟，不敢背叛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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