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野草（2/2）

“若做不到，便不必多说。”

“谁说做不到？”薛衍礼高高地扬起了眉，又重重地落下，“虽说沈薛两家联姻是为结盟，但若沈洺逸是沈家家主，本公子相信以他的为人，定然不需要用联姻来结盟。”

沈澜樱吃得口干，给自己倒了杯茶，面上现出一抹微笑，“薛公子就这么喜欢沈洺逸？”

“人中龙凤谁不喜欢？”薛衍礼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毕竟他也还是我日后的亲家。”

他说着，一口饮尽了茶，“算了，上次在学院推了你，本公子也有不对之处，不如这样如何？”

沈澜樱静静地看着他，示意他往下说。

“本公子呢，负责解决这个婚约，并且在参加仙门大会的时候找个机会帮你逃了，派人送你回家。”他神色认真道，“你呢，就负责带上你娘一起回你家，成不？”

回家？沈澜樱的家不是就在云栖吗？回哪儿去？

沈鱼越听越困惑了。

沈澜樱没说话，“薛公子该说服的人并不是我。”

半晌，两人沉默不语，突然，“砰”的一声，薛衍礼手边的茶杯弹射而起，直直飞向空中，沈鱼控制着魂魄闪避，却觉一股吸力传来，有人正在轻轻地摇晃着她的肩膀。

“小鱼儿、小鱼儿......”

沈鱼倏地睁开了眼。

“又进入记忆里了吗？”薛玉琉轻声道，见她醒来了，便转过身去从桌上的水盆中拧了一条帕子，细致地给她擦脸，“是沈澜樱的吗？”

沈鱼仰起脸任他擦着，应了一声。

薛玉琉没说话了，给她擦完脸，又把帕子洗了一遍，再蹲下身给她擦手。

沈鱼环视了周围一圈，随口问道，“我们这是在客栈？”

“嗯。”薛玉琉起身道，“小鱼儿，不早了，你先睡吧，明日便能到云栖了。”

“哎！”见他要走，沈鱼不由得唤了一声，“你去哪儿？”

“我们到的晚了，掌柜的说只剩这一间房，我今夜先去树上凑合凑合。”

他站在沈鱼的不远处，垂下长t睫，被昏黄的油灯笼罩着，面色苍白，看起来有那么点可怜。

再说了，他在画轴中也受了不轻的伤......

沈鱼的心不由得软了一瞬，“咳咳，树上多硌人，要不，你留下来吧。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你睡床，我打地铺。”

薛玉琉眨了眨眼，“真的吗？孤男寡女，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孤男寡女”四个字在他唇舌间滚了一圈，无端扯出几分暧昧缠绵的意味来。

“有什么不好的？”沈鱼没好气地上前拉他，把他摁坐在榻上，自己则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床被褥，边铺边说道，“昨天在玉城的时候，也没见你那么见外。”

说罢，她蹬了鞋，往被褥上一躺，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好了好了，睡吧。”

她正准备闭眼，却见原本坐在床榻上的薛玉琉站了起来。

“怎么了？”

薛玉琉神情自若，“赶了一天路，身上脏，我沐浴完再睡。”

沈鱼困意正上头，恨不得倒头就睡，对此很不理解，“不是有净衣诀吗？”

薛玉琉又不说话了，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眼睫颤了又颤。

沈鱼受不了他的眼神，投降道，“洗洗洗，洗完再睡，洗完再睡。”

闻言，薛玉琉唇角几不可察地上翘了几分，绕过地上的被褥，走到了屏风后面。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挲声传来，随后是衣袍落地的声音，沈鱼翻了个身，背对着屏风。

水流孱孱，细碎的发坠相撞声合着窗外的轻风，像指尖顺着肌肤轻滑而上，又酥又麻，痒得令人心慌。

沈鱼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浅淡的柚香萦绕在鼻间，水雾氤氲，那人脚上未干的水浸润了木板。

沈鱼的视线里垂下白袍一角，行走间，修长的脚踝若隐若现。

他在榻上坐了下来，湿润的墨发垂下，打湿了面前的衣袍，烛灯下，帷幔轻摇晃动，他浸没在昏醉的暗影中，衣袍半湿，贴在身上时现出少年人纤薄的骨架，每一处弧度都恰到好处。

薛玉琉轻声唤道，“小鱼儿......”

沈鱼浑身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擡起了眼。

许是被热水浸泡过，他的面容不比往常的玉白，反倒是洇开一抹桃花色，黑眸潋滟，下垂的长睫勾起几滴水珠，濡湿了浓稠的墨色。

“怎、怎么么了？”她磕磕巴巴道。

“地上凉，你要来床上睡吗？”薛玉琉的声音有些哑，落在耳中带着些诱哄的意味，“床上很暖，也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