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后悔了（2/2）
“对，是真的。”刘彻脸色黑沉，“不仅是卫伉，朕的女儿阳石公主也因此被降罪处死了。难道朕不难过吗？”
“陛下，可这上面说。在太子死后，你再次彻查此事，才发现……姨夫舅父一家可能也是被人诬陷的。是那名被姨夫捉拿的大盗为了报复信口胡说，有司并没有查到真凭实据。”
听到霍去病这番话，刘彻顿了顿，脸色更加阴沉：“胡说八道。没有凭据朕怎么会杀他们，自然是有真凭实据的。”
霍去病笑了，他抖了抖手中的书本：“陛下，这是书上说的。你说，是它在信口雌黄，还是陛下不肯承认自己受人蒙蔽，中了匈奴人的毒计？”
说罢，他把那本史书往前送了送：“陛下，您要不要自己看看上面是怎么说的？”
“不必了！”刘彻厌恶得将史书推开，“我才不看这些胡说八道。朕说有，自然有。不信，你随朕亲自去看。”
“那……也不必了！”霍去病将书收了回来，紧紧握在手中，攥得死紧，“我怕我去了，也回不来了！”
听到他的话，刘彻的脸色更加黑沉。
“公孙姨夫、卫伉表哥、太子、公主还有皇后……他们在去病的心中，都是最亲的亲人。为了亲人，去病可以拼命。就像是为了陛下最在乎的大汉去拼命一样。”
“可能……是我一直想岔了。陛下最在乎的也一直只有大汉，并没有将我们这些人当做亲人吧！”
霍去病说着，转身就往外面走。
他已经不想留在这里了，不想看到眼前这个让他曾经最佩服的帝王。
“等等！”
看到他背影，刘彻知道，自此以后，两人便是永诀。
他们应该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于是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陛下还有何吩咐？”
霍去病转头看向他，嘴角闪过一丝嘲讽。
“末将还要出征，去替陛下打匈奴人呢！”
刘彻被噎了一噎，但还是道：“去病，朕知道太子的事是朕错了。朕已经快七十岁了，如今竟然连个能继承大统的儿子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朕有多后悔？”
“后悔？”霍去病看着他一脸异样，“你知道自己做错了？”
霍去病的眼神和语气让刘彻很不舒服。但是想到他出征在即，而且还是重要的第二次出征，他不能就让他这么抱着恨意离开。
于是他继续道：“是的，朕已经后悔了。”
“你可知晓，朕已经将诬陷太子，逼太子自尽的所有人都灭了族。”
“那个苏文，就是朕让他去查探太子谋反的真实情况。可他连长安城的城门都没进，却信口雌黄，污蔑太子谋反，何其可恨！”
“所以，朕不但灭了他的族，还将他车裂了！”
“还有那些阻止太子从长安派出来的使者，阻止他们进入甘泉宫报信的那些狗东西。朕也全都将他们全杀了！”
“朕还建了思子宫，还建了归来望思之台。朕想他们，朕想朕的皇后和太子呀！”
说到这里，刘彻已经哽咽了。
“思子宫？归来望思之台？”
霍去病看了看手中的书本，却笑了。
“看来史书没骗我，这上面全写到了。这上面还写‘天下闻而悲之’，是不是？”
“是啊，朕的悔过伤痛之心，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刘彻的叹道。
“可是……”霍去病拿起手中的书，却狠狠摔在了地上，“可是我不知道！”
原本已经到了病房门口的霍去病，突然大踏步返回来。
他走到隔离罩之前，在离病床两步远的地方站住。
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在冲动之下打破这罩子。
“太子表弟谋反自尽后，你杀了他宫里的所有人！他的妃嫔妻妾，一个都没放过。不但如此，你还杀了他所有的儿女，杀了他的满门！”
“陛下，那可是你的儿孙媳妇呀，那都是你的血亲。你真是一个不留呀，真的是一个不留！”
“他们这些孩子，哪个没叫过你祖父，哪个没得到过你的宠爱，哪个没被你抱过？你竟然真的是一个不留！”
“甚至，连太子刚出生的孙子，你的亲重孙，你也不肯放过。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呀，你虽然没杀他，却把他投入了大牢，任他自生自灭！你可真是个好祖父，好皇帝！”
“陛下呀，就算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未必要如此赶尽杀绝！他……只是一个刚出生，连母亲的奶水都没喝上几口的孩子呀！”
刘彻脸色也变了，颤着声音道：“朕说了，朕是被人蒙蔽了。朕后悔了，朕真的后悔了，朕后来建的思子宫，还有归来望思之台……”
“住口！”
“唰啦”一声，霍去病抽出了腰间的短剑。
“你再多说一句‘后悔’，我怕我忍不住会立即杀了你！”
“霍去病！你也想谋逆！”脸上老泪未干，刘彻却沉了脸。
“朕说过了，朕已经将那些蒙蔽朕，害死太子的人都杀了，你还要朕怎样！”
只听一声脆响，霍去病的短剑重重砍在ICU的防护罩上。
只可惜，系统出品的隔离罩质量太好，竟然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印。
霍去病只觉得虎口一麻，短剑也脱手了，落在了地上。
“霍去病，你好大的胆子！”
刚才那一刹，刘彻躲无可躲，当时冷汗已经冒出来了。
此时，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被关在这个罩子里，躲过了刚刚那一劫！
也正因为此，他才有底气呵斥霍去病。
他是帝王，霍去病以下犯上，决不能饶恕！
他只恨，他死得太早了！
捂着自己的手腕，霍去病看着刘彻冷笑。
“悔？你悔在了哪里？什么思子宫，归来台？你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罢了。”
“若你真的后悔了，你为何到死都没给太子表弟上谥号？”
“你若是悔？为何太子表弟唯一的血脉在天牢里关了五年，你都不闻不问。更不要说将他释放，交给人好生照顾？”
“你若是悔？为何不在得知卫家被诬陷后，帮卫家正名，还阻止有司继续调查。让卫家人一直背着污名，永远擡不起头来？”
“你悔？你悔的不是太子表弟的死，悔的不是杀了那么多亲近的人……”
说到这里，霍去病看着刘彻的眼中只剩下了恨。
“你悔的是表弟让你声名蒙羞。悔的是你一时不查，让表弟羽翼渐丰，威胁了你汉武大帝的地位！”
“你悔的是我卫家用兵如神，让我们势力太大，功高震主！”
“住口，住口，你给朕住口！”
刘彻不敢离开隔离罩，只能捶着病床，愤怒地让霍去病住口。
只是他的声音越大，越显出他的无力。
但霍去病根本不理会他，而是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是怕外戚干政，你是怕大汉的权柄落于他人之手？可是，我们也就算了，毕竟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皇后全心对你，太子也对你也满是儒慕。你是有多狠的心，才会如此冷酷的对待他们，对待他的亲人们……也是你的亲人！”
“皇后根本就不是因为太子谋反羞惭而死。她是对你，对你这个人彻底死心了。你杀了她的女儿，逼死她儿子。只怕如果能重活一世，她是再也不想遇到你了！”
“胡说！霍去病，你这是想死吗？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
刘彻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他已经不想听下去了，再也不想听下去了。
他哪怕现在就死了，他也不想再听这个t小子口出狂言。
这哪里是他的冠军侯，这分明是一个十恶不赦、罪该万死、口出狂言的反贼！
他简直比卫家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该死！
“你说的没错，外戚干政乃是大忌。而太子太过软弱，若是朕不将他好好磨炼一番，难道让他日后听那些外戚的摆布吗？那样的话，朕的大汉岂不是等于拱手让人！”
“事实证明，朕说的没错。太子软弱，的确难堪大任！他还自裁？懦夫，真是一个懦夫！朕没有看错人，他根本就不适合做皇帝，根本就不适合！”
汉武帝的手已经被气得微微颤抖起来。
已经很久了……从太子谋反后，他已经很久都没这么生气了。
都怪这个霍去病，都怪他！
他也不是好人，所有人都不是好人！
他们都是想要颠覆他大汉的乱臣贼子！
全部都是！
“哈哈哈哈！”霍去病看着他狂笑，“你所谓的适合，就是把整个大汉交给刘弗陵那个黄口小儿吗？”
“你逼死了精心教导三十年的太子，却将大汉交给了一个怀胎十四个月才出生的小儿。这就是你汉武大帝最英明的决定！”
“你所谓的杜绝外戚干政，就是把刘弗陵的亲生母亲钩弋夫人赐死。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她死了，就没人能左右刘弗陵这个儿皇帝了？就不存在外戚了？”
“哈哈哈哈，我们所谓的汉武大帝，皇帝陛下实在是太英明、太英明了！”
说到这里，霍去病盯着脸色铁青的刘彻，恨恨地道：“太子表弟最大的错，就是生成了你的儿子！他最大的软弱，就是当了你三十年的太子！”
“他生前被你侮辱，被你用尽各种手段打压。他死后不得安宁，还要被你时不时拿出来做戏。就连他的后人也从出生就生活在牢狱中，不得自由！”
“如果是他，你觉得再有一世的话，他还会选择做你的儿子吗？哪怕做个贩夫走卒的儿子，也比做你汉武大帝的儿子更舒心快活吧！”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住口，你住口！”
这个时候，刘彻终于挣扎着下了床。
他愤怒地扯掉身上的导线和导管，就想冲出来。
而这个时候，姬悦的脑海中也响起警报声：
【ICU监测报警！ICU监测报警！注意，注意！患者生命体征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