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2)
第47章
高阳国的除蝗运动一直持续进了腊月,年节当前,成果通过了辛归的验收后,秦琬又做主给参与其中的县中百姓一人多发了一匹布,粮食是战略储备不能轻动,但布帛她却多的是,此时散出去,既能腾库房,又能让国中百姓做身新衣裳过年。
有秦琬托底,高阳这个年过得竟还算热闹。
春日的旱情已经在所难免,但秦琬借着除蝗,包了参与青壮的三餐,县中百姓家里省下了不少粮食,今年春天各家青黄不接的情况也少了许多。
然百姓是节省惯了,即使有粮也不敢敞开吃,进山挖野菜的人依旧不少。
去年瀛阳郡倒没折腾出高阳那么大的阵仗,但也学着高阳将河滩上的草丛分区域烧了,再往北去,那两个郡匈奴t鲜卑杂处,不是他们所能干涉的,这也成了今年夏日的防范重点。
但在此之前,他们还有一件大事需要解决。
——瀛阳郡的旧主,张定。
秦琬从贾谧手中接过瀛阳郡传来的信件,边看边问他:“玄深在瀛阳,张定态度如何?”
贾谧的概括颇为精准:“敢怒不敢言。”
秦琬看完信轻笑一声:“玄深可要同瀛阳那边说清楚,瀛阳郡守是西县侯,生意是生意,政事上却不能轻忽。西县侯对我关爱有加,我若太过逾矩反伤了叔侄情分。”
“薛柳两家本就是不堪张定麾下胡人骚扰才欲投降我大周,只要西县侯能约束士卒,结好郡中贤望,他们自然没有二话。”贾谧说得十分直白,“便是天命不佑,瀛阳依旧陷于虏手,只要殿下肯从指缝里漏出点东西,舅舅他们也愿意继续为您效命。”
言下之意便是只要利益到位,瀛阳郡的世族才无所谓谁当郡守,要是秦琬许出的利益足够大,哪怕让他们给秦琬当内应都使得。
“玄深如今越发直爽了。”秦琬笑着瞥了贾谧一眼,将信收入匣中,放回书架底部刻有数字2的格子里,又提笔给西县侯写了封信,同样交给贾谧,“那便有劳玄深,再往西县侯处走一遭。”
贾谧接过信,同秦琬抱怨:“臣本为治书,如今倒整日抢谒者的活干,也不见殿下多给臣发一份薪资。”
“兹事体大,除了玄深我又能托付给谁呢?”秦琬已经熟练地掌握了画饼技巧,“这都是为了栽培你,多见些人对你有好处。”
幸而她从不画假饼忽悠人,贾谧对她的大饼很是受用,给家人报备了一声便前往大谷关寻找西县侯。
蝗灾的预警秦琬也给西县侯发了一份,因而高阳与瀛阳两地冬日的不约而同的烧荒举动并没有引起他的特别关注,只是隐约知道秦琬和瀛阳郡的两大世家有联系,但具体是什么联系就不清楚了。
如今收到秦琬的传信,他才惊觉,他这侄女竟是半点亏也不肯吃,前头才被张定摆了一道,如今才过了多久,便要将张定逼上绝路。
西县侯看似放荡不羁,内里还是谨慎的,他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郡主此举,陛下可知?”
“自是知晓。”贾谧面不改色心不跳,“然陛下前番才下诏休养生息,不好妄开边衅,但对方主动来投却不碍什么,这才叮嘱殿下暗中筹谋,否则燕军兵锋直指高阳,我军却只能龟缩于关内防守,未免过于被动。”
最重要的是,要是被燕人占了瀛阳,高阳也别种什么地了,天天厉兵秣马准备着打仗得了。
听懂了贾谧的潜台词,西县侯发出了与晋王类似的感慨,他倒没敢直言高祖不是,而是说起建元帝:“陛下既然肯如此费心为阿琬筹谋,当初便不该一时心软放阿琬来高阳,彼时给阿琬换个位在邵西的封地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如今倒好,让阿琬成了失笼之鸟,羽翼渐丰,反而轻不得重不得,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贾谧恭敬道:“陛下绍续高祖德政,自然不好轻易为殿下改封。”
西县侯斜了他一眼:“贾治书转告郡主,让她安心备荒即可,瀛阳之事我会亲自操持,必不会让燕人得手。”说完他又觉得方才过于严肃,怕秦琬以为他心有怨气,因而笑言,“我这瀛阳郡守到任两年有余,如今倒是借着郡主的光才有了名副其实的机会,贾治书回去后莫忘了替我谢过郡主。”
秦琬与薛柳两家的谋划已经开了头,此时转交给西县侯不至于生出什么大的变故,但如果西县侯不乐意,回绝了也不会伤及双方和气,况且此事牵扯到边郡防务,若是进行到最后一步才知会西县侯,那才是真的得罪人。
若是西县侯不同意,至多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将瀛阳郡充作高阳与燕国之间的缓冲地带,但有薛氏与柳氏两个内鬼,秦琬亦能提前知晓燕军动向做出防备,较之最坏的被动挨打已经好了不少。
但西县侯能同意,一样省了秦琬不少功夫。
西县侯接手策反瀛阳郡之事后,第一个盯上的目标便是张定的近臣。
相较于秦琬,西县侯的手段反而更加激进,引得张定越发愤懑不平。
张定又不是瞎子,薛氏与柳氏打着亲戚往来的旗号与秦琬眉来眼去,他自然心知肚明。
秦琬挖墙脚挖得明目张胆,他却不敢多说什么,与周国一战倒底伤了张定的元气,建元帝带走张懋,断了他的臂膀,原本就是艰难维持的胡人与豪强之间的平衡被打破,张定这个稳坐钓鱼台的庄家自然也被甩到一边。
南边的薛柳两家与周国勾勾搭搭,北边的胡人则就投靠燕国还是投靠代国吵得不可开交,如果不是张定还有亲近部曲护卫在侧,又加上多年掌控北尚州大权留下的政治惯性,根本没人乐意搭理他。
因此张定这个年过得极不舒服。
本以为过完年之后秦琬已经消停了,谁知又来了个西县侯,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
又一次亲眼目睹陌生人从自己亲卫首领的家中出来后,张定彻底忍不了了。
他私下同自己的妻子冉明彻商议:“周帝外相仁厚,实则逼迫甚急,如今豪强异志,诸部离心,唯卿与我同气连枝,今我欲降燕以保全你与两个孩子,不知卿意下如何?”
冉明彻是□□妻,只比他小三岁,随他白手起家至今,已是做祖母的年纪,两鬓斑白,面上满是风霜之色,闻言满眼歉疚:“是妾无用,累得郎君到了如今的地步还要为妾母子三人筹谋。”
“你是我的发妻,我不为你打算又为谁打算呢?”张定拉着她的手哄劝道,“只是舅兄因为我擅起兵事招惹强敌,对我不假辞色,还需娘子从中转圜才是。”
冉明彻当即起身:“郎君不过一时失利,正是一家人同舟共济度过险关的时候,兄长怎能如此不顾大局!郎君且在家安坐,妾去找兄长理论!”
冉明彻带着侍婢怒气冲冲地杀到长兄家里,连茶都顾不上喝一口,便拉着兄长的袖子道:“张定那老货要跑!”
冉定光大惊失色:“可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
冉明彻接过长嫂递来的茶水道了声谢,对冉定光道:“不是,他应当是觉得对瀛阳的掌控不及从前,薛氏与柳氏请周军入主瀛阳已成定局,届时他便再无容身之处,就打算趁着他燕国尚州牧的官职尚在,引燕军入境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
冉明彻说着冷哼一声:“他打得一手好算盘,还想让我说动兄长继续给他做马前卒,我冉家虽不及薛柳,却也是瀛阳大族,他过河拆桥了一次不够,竟还想故技重施,真当我家好性吗!”
冉家世代习武,到了冉明彻这一代,只得了她一个女儿,自是娇惯异常,冉明彻幼时喜欢读书,张定年轻时虽常在行伍,却生了一副好相貌,为人又老实,这才被冉明彻父亲挑中嫁女。
谁知张定一朝得势,反而抖起来了,将冉家弃之一旁,连冉明彻所出的两子两女也被他慢待。
好在两个女儿出嫁得早,冉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冉定光时常帮扶两个外甥女婿,借此给两个外甥女婿撑腰,她的两个女儿自己也争气,婚后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但两个儿子算是被张定折腾得够呛,如果不是建元帝爱才心切把张懋抓走,张家的家产就要落到张懋手里了!
届时哪还有他们母子的容身之地?
因而冉定光收到西县侯的暗示后,立刻便心动了,但顾忌妹妹的态度迟迟没有动手,后来终于寻到机会,兄妹两个长谈一番,发现彼此的态度惊人的一致。
绝对不能再绑在张定这艘破船上!
但兄妹两个还是就投奔哪国仔细讨论了一番,冉定光虽然被西县侯勾起了另谋亮主的心思,但他与一开始的薛柳两家一样,更中意形势大好的燕国。
还是冉明彻说服了他:“兄长难道不曾听闻段氏的旧事吗?”
虞氏尚未入主中原时,段氏与虞氏世代通婚互相扶持,结果虞氏发展壮大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段氏彻底打残,段氏正是当打之年的男子被虞氏砍了一遍,从t此一蹶不振,只能沦为虞氏附庸。
“昔年姻亲尚且如此,我等若投奔燕国,一旦卷入燕国辅政大臣的内斗之中,焉有保全之理?”冉明彻抽丝剥茧地为兄长分析利弊,恨不能以身代之,“何况薛柳两家历经数朝不倒,靠得不就是审时度势,如今连他们都站在周国一方。兄长便是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薛柳两家?”
冉定光的妻子也从旁帮腔:“燕人势大,本也无所谓郎君投靠与否,便是郎君不降,他们也能自取其地,郎君去了燕国,至多为一郡守。周国却不然,周帝缺少武将,连张懋都不放过,郎君难道还不如张懋吗?只有去了周国,郎君才有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机会啊。岂不闻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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