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妃（2/2）

有时她夜里惊醒，发觉身边人在细微颤抖，呼吸声急促又沉重，好似被人扼住喉咙般紧张。

她心想既然如此不适，为何还要强留？

罢了，他的心思，她是再难揣摩了。

“娘娘，这金步摇做工精巧华美，娘娘又生得国色天香，当真是花色倾城两相欢了，难怪陛下对您如此宠爱。”小宫女边艳羡说着，便替她缠好发髻，将嘴里说的簪饰插入发间。

沈云鸾擡眸看向铜镜，黄色的铜面倒映出她如今的模样来，云鬓花颜，珠围翠绕，眉心处点就一抹花钿，将那清t媚的眉眼都衬得娇媚，可风韵却是丰神冶丽的。

是丽雪红妆，也是姣丽蛊媚，的确是帝王情之所钟的娇艳。

“我……本宫时常戴的那个金钗呢，当初本宫离宫没有带走它，如今却十分想念。”沈云鸾垂眸道，娇弱的眼皮不再看向铜镜，好似不敢去认清那盛装打扮的自己。

“那金钗被陛下取走收着了，不如奴婢去问问青白公公？”小宫女低声道，生怕哪里不对叫主子恼怒。

“……算了，金步摇便金步摇吧，本宫别的不求，只希望你们动作快些，这么长时间的坐着，头上又要顶着这么多首饰，实在是累人。”沈云鸾无奈道，收敛了眉眼的烦闷，以免吓坏了身边的宫人。

小宫女忙不叠应了，其他人便跟着手脚加快，描摹眉眼，点上口脂，丹蔻的红划在眼尾处，晕染出浓艳至极的妖冶来。

当那身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衣端上来时，沈云鸾垂眸看了那朱红的颜色，以及衣襟边缘滚的金银丝线，鸾鸟与凤凰绣得栩栩如生，仿佛有金箔透过衣面洒出，极为华美贵重。

“这哪里是宫妃的衣裳？”她怔忪道，饶是心里再抗拒，也情不自禁伸出手去，用指尖轻轻抚摸那精美的刺绣。

“这才能看出陛下对您的宠爱啊，娘娘虽然并未册封皇后，可这上自礼制，下至待遇，哪里又比皇后差呢？陛下又是个专情的性子，来日若是有了皇子，皇后的位置必定跑不掉的。”小宫女笑着奉承，又见她面色不似欣喜，内心不由得微微疑惑。

自古女子，哪有不巴望天子宠幸的，这位听说从前是个女官，如今能封妃已然是一飞冲天了，按照祖制，她得从顺常开始熬起呢。

陛下年轻，生得又俊美，杀伐果决，文治武功，哪样在男儿里不是极为出挑的？

怎么这位得了这天大的恩宠，泼天的富贵砸下来，她竟然还没有半分快意，真是奇也怪哉了。

可随即，小宫女又看了看沈云鸾的容色，心里跟着明白了过来。

“毕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心里有些傲气也正常。”

沈云鸾被她们捯饬好，满头都是浮翠流丹，盛服浓妆地被人搀扶着，一路往册封大典处走，而祁钰已然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帝王平素穿的墨袍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大红礼服，玉面气宇轩昂，俊眉修眼间展现矜贵的王者之气。

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是册后规制的大典不敢置喙半句，只因生怕触怒君王的雷霆之威。

祁钰擡指摊开掌心，将她的柔荑牵上，指尖略带亲昵地摩挲少许后，忽然看着她满头的首饰，微微蹙了眉心。

随后，不等沈云鸾疑惑，他擡指取走那碍事的金步摇，将她离宫前落下的金钗自袖中取出，缓缓插在她的鬓边。

“这才衬你。”祁钰含笑说，冷傲的面容显得温柔。

沈云鸾淡笑，被他牵引着完成这场盛大的册封典礼。

待封妃礼结束，沈云鸾本以为祁钰会来找她的，却不料白石匆匆过来，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什么要紧事。

君王脸色顿时沉下来，手忽而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又状似无意地看了她眼后，低声让她自己先回关雎宫。

沈云鸾没有迟疑，点了头便要独自离去。

一天的册封仪式，耳边全都是喧闹的锣鼓声，沈云鸾烦得屏退了宫人，自己打算在宫内先随处走走。

夜凉如水，大雍的九月，石榴花都不开了。

沈云鸾摸索着宫墙，漫无目的地行走着，觉得前方的路又远又长，像她已经被掌控好的人生一样，擡眼望不到尽头。

可忽然，耳边仿佛传来细碎的声响，她直觉有人尾随自己，那人武功必定很高，否则怎会寻觅不到踪迹？

正当沈云鸾眉心蹙起，预备去人多处时，突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云鸾。”

那嗓音温润如玉，仿佛是四月的春雨拂面，花落潭水间蕴透风流，听着便叫人觉得如沐春风。

沈云鸾惊愕不已，实在难以置信，下意识觉得这是她的幻听。

可那人从黑暗处走出，雪白的文武袖一如往昔，眉目清润又儒雅，是她见了十几年的儒将风姿。

“陆哥……”她喃喃自语道，看着陆谨弋款步走到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