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忘川难自渡4（2/2）

只有唐太傅不大高兴。他一个文臣，本就和武将聊不到一快儿去，况且战场上刀剑无眼，他更愿意唐鸢能有个安稳的归宿。

可唐夫人对凌游满意极了，不说这凌子呈原本也是汴京里头数一数二的公子，再说武将世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凌将军也无妾室，唯有两个嫡子，家里头没什么勾心斗角的后院之争。而凌夫人也很喜欢唐鸢，时常下帖子相邀家宴。

席前，薛映又在发表诸如“像鬼一样缠着凌言一辈子”之类的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被路过的凌言听见，抿唇无奈，薛映追过去，噼里啪啦一长串，他才道一句：“薛雁之，你知不知羞的？”

薛映乐呵呵总结：“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一样。”

凌言冷然道：“你不要再看话本子了。”然后对看热闹的凌游补充，“子呈也不许看。”

凌游：“......”

唐鸢捂唇失笑。

凌游转头来，见唐鸢在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莫名笑了：“你笑什么？”

唐鸢摇摇头，仍是眉眼弯弯：“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你们家很好。”

很好，很热闹，很有趣，很温暖。

凌游挠挠鼻子。

“你别看我哥对阿映姐不冷不热，若要他退了这门亲事，他未必愿意。”

唐鸢点头，没有谁不会喜欢雁之姐姐那样的姑娘。

“你、你要是喜欢我家，可以常来......”凌游声音越说越小，总觉得再说就要把心底话道个干净。

年后，凌游和冠玉文宣便出发漠北了。

唐鸢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却也随着时间渐长思念。

某一日，忽然知道薛映要去漠北，唐鸢再三追问，才知道凌游带着数十人深入敌帐，久未有音信，原本是要瞒着她和凌夫人，可眼下她知道了，无法再于家中干等，留下一封家书，偷偷随着送粮草的部队也去了漠北。

许冠玉看见薛映不意外，看见唐鸢倒是下巴快惊掉了。

他刚要说话，唐鸢第一句是：“凌子呈呢？”

许冠玉和萧文宣，一个副将一个军师，都安慰她说没事，凌游有把握才会冒这么大的险。唐鸢岂非不相信，可她还是担忧。

她惴惴不安地在帐中等待，直到两日后的黄昏，帐外传来一阵喧闹。

“少将军回来了！少将军回来了！”

唐鸢心跳停了一瞬，拔腿就往外跑。

只见红衣金甲，马蹄声声，尘土飞扬，几人顺利归来。少年头发和脸都乱糟糟的，仍掩不住锐气和骄傲，帐前的士兵都在欢呼着迎接年轻的主将。

而见到杏衣粉裙的心上人，凌游呆住了。

医师检查没有大碍，唐鸢等不及要进帐，其他人默默离开，给两人留下独处的时间。

凌游迅速合上衣衫，还是被她看见满背的伤疤。

唐鸢眉头一蹙，眼泪断了线地掉下来。

“为什么这么拼命，不要这么拼命......”

陵游小心抹去她的眼泪，生怕自己粗粝的指腹会擦伤她的面颊，轻松笑道：“自是要拼命的，我要拿战功去请圣上赐婚。”

唐鸢微愠：“我何时要你拿战功了，难道没有战功，我就——”

“我知道。”

凌游低下头，同她额头相抵。

鼻息缠绕间，他抚摸着她的发鬓，坚声道：“但我要给你最好的。”

若就这样成婚，不论多大的排场，多浩荡的声势，皆是沾了父母辈的光。而他要自己争一份军功，风风光光迎娶心上人。

唐鸢也终于见到凌将军，凌游牵着她的手，向父亲介绍。

儿子拼了命要拿军功来娶的姑娘，也为他千里迢迢一路颠簸，这个一身肃杀的男人，和蔼地眯了眼，拍拍她的头，其他几个叔叔伯伯纷纷打趣好事将近。

夜晚庆功宴，燃起丛丛篝火。

将士们虽都是些直来直往的粗人，可也知道这是少将军喜欢的姑娘，待唐鸢客客气气，就怕她冷着饿着。酒过三巡，醉意上涌，众人热热闹闹围着篝火打转，齐唱战歌。

篝火晃着唐鸢的双眼，凌游和冠玉、文宣勾肩搭背，豪爽大笑，薛映坐在她的身边，同她分享许多军中趣事。

其实漠北一点都不冷。

唐鸢真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再慢一些。

然而战场凶险，凌游到底还是命人将唐鸢和薛映送回汴京，临走前，见她不大高兴，他俯身在她耳边道：“别担心，等我回来娶你。”

她脸红着揍了他一拳，他装模做样地捂着心口，周围人起哄大笑。

她却忽然生出勇气，抛去世家贵女的矜持，抱住他，一如初见之时。

“好啊，我等你回来娶我。”

这回轮到凌游脸红了，他勾着她的手，忽然也不想让她走了。

在一片欢笑声中，车架离开了漠北。行出好远，唐鸢掀开车帘，往回看，见陵游还痴痴地站在原地。

她钻出半个身子，奋力挥手。

“子呈！！我等你回来！！”

她这样偷跑出走，唐太傅又是大发雷霆，罚她整整跪了半个月的祠堂。t

唐夫人和丈夫赌气，怪他心狠。

唐鸢却跪得开心，跪得松快。

她有盼头了。

她都想好了，她要同二嫂学习医术，这样，以后他出征，她也能随军做个军医。

等凌游回来。

他们就再也不会分开。

唐鸢满怀希冀地计划着未来的一切。

却未曾想过，在这满街灯火、万民熙攘的皇城之下，暗涌的权力之争从未停止。

直到那一日，洛城截杀。

汴京的天，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