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讨厌(2/2)
然而她迷迷糊糊喊着自己,他脚步就若灌了铅的沉重,狠不下心,只得无可奈何返回,暂且听听这醉鬼到底在说什么。
云遥说:“我想听歌。”
他大翻白眼:“你想得美。”
“可是,以前小时候,头疼了,师父就会给我哼歌的,呜呜呜呜......”她头靠在枕上,不知道是难受还是想起什么伤心往事,枕布湿了大片。
头疼?
赫连铖皱了眉,过去一摸她额头,脸色微变。
好烫!
原来她脸上那些潮红,不是因为喝酒,而是在发高烧。
赤枫潇洒一番过后,带着余t兴回到府中,府仆上前迎接,赤枫四周看一圈:“那俩小孩儿呢,回来没。”
府仆道:“回来过了,小云姑娘喝醉了,赫连殿下背她回来的。”
赫连铖还会背人呢,赤枫哈哈笑两声:“这死孩子,终于有人治他了。”
她懒得管闲事,回房睡觉去,经过弯廊时,迎面来一人将她截住,便是沉着脸的赫连铖。
“脸臭成这样,你们干啥呢。”赤枫让他走开,“别挡我路。”
赫连铖没让,道:“她发烧了。”
“嗯?”赤枫诧异,跟着他进屋察看状况,果然,云遥浑身都在发烫,起着不正常的高热,还说胡话。
赤枫了然,道:“她体质跟你不一样,她受不了我们这里的煞气。”
她吩咐一旁的府仆:“去门口那缸里舀点水来。”
府仆会意,正要去做,赫连铖倏尔道:“什么水?”
赤枫不明:“什么什么水?”
他眯起眸子:“不会是门口那两个大缸吧。”
那两口露天陶缸里的水,也不知放了多久,飘着零散的水藻,缸的沿壁还长了青苔。
赤枫:“不然?那里头是朝露山的露水,专治这个。”
“那东西是人喝的吗?”
赤枫闻言是气得想笑:“嫌弃的话你自己去弄新鲜的。”
她原本是随口一说,赫连少爷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别人给他接露水才差不多。果然,他眸色一暗。赤枫心道,哼,还不是得喝她府缸里的,放那又没人动过,怎么不能喝?水藻多自然的东西啊,无毒无害的,还清热。
她挥了挥手,府仆得令,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就听一道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那山在哪里。”
赤枫少见的愣住了,确认这句话真是他说的,了然地闷笑一声:“哟,行~我大侄媳妇金贵,得喝刚接的。诺诺诺,”她指向开着的窗子,窗外得见最远之地,有一座隐隐约约的山影,“就那儿最高的,看见没?朝露山离人界最近,那儿的露水才带清气。”
她拍拍他的肩,乐不可支地提醒:“你可得早点去啊,朝露山不算近,去晚了接不着,小心她一会儿脑子烧坏了。”
“我跟她没关系,别乱喊。”赫连铖愤愤拍掉赤枫的手,“姑姑,你看好她。”
他转身便速速离去,赤枫后头叉腰:“喂!臭小子,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一句谢谢都没有!”
......
他感谢个球!!
朝露山顶,赫连铖怨气冲天猛猛锤树。
不知是他脚底功夫太快,还是他那好姑姑又诓他,这才不到寅时,他便已抵达。这么早,月明星稀,太阳一点尖都没露,哪来的鸟露水!
还必须在这干等着,他平生最厌烦的就是等!
赫连铖攥着拳,牙关紧咬,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耍过?
云小遥,你给我等着吧,回去就杀了你。
整座朝露山都被他的怨气笼罩,招来浓浓几片乌云,遮住山头,可见一个杀气腾腾的人盯住它们,这些乌云又忙散开,不敢耽误他的正事。
半个时辰过去,他才慢慢消下火气,半靠在被他劈裂的树干上,揉了揉沉重的眉心。
突兀的回忆涌进他脑中。
在聚宝城时,云遥也曾连续几天被压榨着天不亮就去接露水给他泡茶,那时他纯粹是给她个下马威好让她老实点别作妖。
她那时也如这般守在山中么?她会想什么?
他微微晃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晃走,这干他什么事。
一报还一报,如同那个清晨的云遥,他也带着一身倦意回来,以及一壶干干净净的新鲜露水。
他实在受不了赤枫一脸玩味表情,脑袋都快要炸了,把她“请”了出去。
将水给云遥灌下去后,果然热气和红意都褪了不少,人也不再晕乎乎不知所云,她额头全是汗,赫连铖给她胡乱一擦,又随手将被沿往上提了提。
像个老妈子一样做完这些,他骂了一声,将帕子丢开,坐远了些。
一夜没合眼,情绪跌宕起伏,简直身心巨疲,也懒得生气了。
安静的房中,只有他幽怨的低语。
“还说什么两个人比一个人好。”
“呵,话说得好听,就是个大麻烦。”
晨光熹微中,云遥悠悠转醒。
第一眼,便对上赫连铖不善的眼神,以及他眼睛下方显而易见的黑眼圈,她弱弱道:“......师兄?”
他冷笑:“您终于醒了。”
他居然用敬称,好不正常。
云遥缩了缩脖,昨夜记忆全无,这兴师问罪的语气,是要做什么?
她开口想说话,嗓子干涩得不行,正要下床去倒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连带着杯盏一并递了过来。
“喝完赶紧滚蛋。”
水是温热的,她小口轻啜:“滚去哪?”
“爱滚去哪去哪。”
“我不能滚。”云遥放下杯子,擡头看他,“师兄,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翻腾的黑色海水,狂啸着,要吞噬每个掉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