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千秋不复见1（2/2）
谋害、行刺、掳掠不曾消停。
但她，有自己的护卫了。
所有的刀光剑影，都被白烁拦在身后。一丝一毫的血污，都不曾舞至她面前。
一开始，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小姐身后跟着的那位沉默寡言的少年，竟有一副极其俊朗的面孔，虽不爱说话，可就那么冷冷扫人一眼，怎么感觉更带劲了？惹得是春心一片。
后来，人们只道，他是少主最锋利的一把刀。
有这把刀在，世道再乱，总能护得她安稳无虞。
从十二岁到十九岁，七年间，无论日夜，每时每刻，只要她回头，他都在自己身后。
没有危险的时候，他也会安静地守在一旁，有时会帮她算账，他很聪明，一学就会；有时帮她修修窗子，给她在庭院里扎秋千；有时替她上街去取东西，或者买好吃的带回来。
从“白烁”到“小白”到“阿烁”，她逐渐习惯他的存在，逐渐习惯只要一个眼神，他就明白她的意思。
他不曾失手，只有一次，不慎让她被刺中了肩膀。
不算要害，刺得也不深，赫连昭忌口养了两日，有些馋了，想让他去偷摸买些小食回来。喊了两声“阿烁”，他却没出现。
阿花来换药，才告诉她，白烁跪在院门前。
“跪了多久？”
阿花答：“从小姐您受伤就一直跪着了，未曾起来过。”
赫连昭眉头一皱，起身去找人。
这一年，南疆又下了雪。
他跪在雪地里，飞雪落了满身。
她披着暖黄的外袍跑到他面前，他冻僵了，擡不起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小姐，回去。”
外面太冷了。
她却将披袍取下，俯身给他系上，带着残留香气和体温的暖意瞬间包裹住他，她握住他的手，冻得她都打颤。
“我爹让你跪的？你傻了？快进屋去。”
他没动。直到她说，他不回去，她就会跟他一起在外面冻着，他才松动。
赫连昭去父亲那表达抗议，说是自己的人，父亲不要插手，赫连鸿业听完后，纳闷道：“昭昭可不要冤枉爹，爹只让他跪半日以示惩戒。”
赫连昭知道了，白烁就是一个傻子，偏生自己要跪那么久，冻坏了怎么办？
不过这傻子也是个铁人，居然没有生病发烧，第二日还能陪她上街去过除夕夜。
南疆的除夕是一年中最热闹的，大街小巷全是表演，烟花满天飞，将黑夜映得五彩缤纷。
赫连昭搓手哈气，白烁递来一暖手壶，她笑了笑，谢谢都不必说。
有人喊她：“昭昭。”
她转头去，也打了个招呼：“越洲哥哥。”
迎面走来一高挑的男子，面容沉静，看着她，眼神流露淡淡的柔和。
明离与人、仙二族均有通婚，赫连昭的母亲就是仙族人，越洲是她母亲友人的孩子，两人也算青梅竹马，不过自从越洲拜入仙门，专心修行后，就极少再见了。
越洲问：“听闻伯父有意要你入宗修行，我师尊甫出关，正有意收一内门弟子。”
赫连昭摆摆手：“都是我爹瞎琢磨，我过年就满十九了，早过了开慧的年纪，不凑这个热闹。”
“你有仙族血脉，自带灵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的。”
“是么？”赫连昭好似真的认真考虑了一番，扬唇一笑，道，“不过，我更喜欢到处玩。还是做生意更适合我。越洲哥哥，有机会，我再去天冥宗找你玩。”
越洲莞尔，道：“好吧，随时欢迎。”
白烁一言不发地候在一边，垂着眼，听见她忽然喊自己：“阿烁。”
他看过去，发现越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赫连昭奇怪地看着他：“你很少发呆的，怎么了？”
白烁神情晦暗：“对不起。”
作为一个护卫，出神发呆几乎是致命的。
赫连昭无所谓地笑笑：“我没有怪你啊。”她指了指天，神秘道：“马上就要放最大的烟花了，我们去城楼上吧，那里最高！”
城楼高地，已经聚了不少等着看烟花的百姓。
赫连昭平日在城内跑惯了，许多人都认得她，见她来，纷纷招呼让位：“赫连小姐，这边风景好。”“我这边看得更高哩。”
赫连昭大大方方道谢，不多时，大家伙又递来一些糖糕瓜子炒板栗等吃食，他们并非讨好奉承，赫连昭也没摆架子，一应接下了，接不下的，就让白烁拿着。
走到人少的一侧，她靠在墙边，拆了一块糕点，糕纸刚取下，他就习惯性地伸手准备接。
赫连昭笑了笑，没有将垃圾丢他手里，而是将糕点递给他。
白烁微微怔愣，但他从来不会拒绝她，接了下来。
“你吃啊。”
他听话地吃了，她低头，灵巧地将糕纸折成一只纸鹤。
再将那只纸鹤放进他手里。
白烁低头看着掌心，听见她说：“阿烁，你别傻乎乎的下次再跪那么久。你又不是神，不可能永远百无一漏地护着我。”
他却摇摇头：“......我可以。”
她轻轻一笑，面向墙外，透过低矮的一角，俯瞰流光溢彩的街道。
夜风拂过眼睫，她问：“你喜欢这里吗？”
白烁看向她，她转了回来，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看着欢声的人群。
烟火点燃夜空，百姓们喜气洋洋互道：“恭贺新禧！”“新年安康！”，有人特地朝她拱手祝贺，她笑了笑，也挥手致意。
一片热热闹闹，祥和太平。
赫连昭目光温和，轻声道：“我很喜欢这里。”
这是她的家，这些淳朴善良的百姓，是她的子民。
她以为白烁不会回答了，毕竟他不爱说话，却听他道：“我也喜欢。”
她微微一愣，看向他。
她孤身站在夜幕之中，他前迈一步，像一个忠诚的影子，在她的身后。她什么都没问，他却说：“我永远不会离开。”
不会离开这里，不会离开她的身边。
赫连昭静静地看着他，笑了笑，往日漫不经心的模样多了几分严肃：“很快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调满是年轻的傲气与笃定，“我不怕，我不会将这里让给任何人。”